同行的士兵准备开始搜救。徐听寒和他们道别,向提前来到平那村的消防员询问了幸存者被安置的位置。消防员说他们暂时都在村北一片原远离大山的开阔地带,那里搭了一些帐篷给大家休息,徐听寒立刻拔腿就跑。
    遥遥会在那里吗?他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只向那个目标竭尽全力奔跑而去。
    到消防员所说的地点后,徐听寒快速对眼前的情况作了统计与判断。平那村暂时的避难所是十个帐篷,他一顶顶帐篷询问搜寻,每次掀开围挡的门帘都会对上几双惶然失措的眼睛,是流着泪或噙着委屈不安的。可连续找了几顶帐篷,都没有见到安尧。
    徐听寒的偏头痛不偏不倚恰在此时发作,他捂住一边太阳穴,另一只手泄愤般捶着自己的头。
    他看不见也听不清,所有知觉都很模糊,渐渐地就连痛觉都变得微弱。可他又知道自己在头痛,鼻腔里好像有液体正在往外流,眼眶中也有。他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脑袋,咬着牙不知道喊给谁听:“我让你别他妈疼了!别疼了!”
    有人靠近,蹲在他面前,张开双臂环抱住已经在失控边缘的徐听寒。徐听寒从未觉得自己会和什么人这样契合,每一寸皮肤都相贴,每一处身体的起伏曲线都能嵌合。一双脏却温暖的手托起他的下巴,安放在面前人的颈窝内。徐听寒的侧脸贴着面前人的耳朵,耳朵触着面前人的嘴角。
    “你哭得好厉害。”安尧抱紧他,“听寒,我在这里呢,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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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
    下周的内容还没囤够,如果写完了是二四五六这么更新,周六完结,没写完的话大家可以来vb看点之前写的小段子小番外解解闷。
    第35章
    徐听寒哭了太久声泪俱下,睁开眼看安尧时眼前还是模糊一片的虚影。他的手也同样脏而黑,沾了泥土污水,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切地伸手反复摸着安尧的脸:“遥遥,遥遥,是你吗?你还活着,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摸过一遍,五官都是原模原样的精致小巧,徐听寒才终于能放心。劫后余生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绵绵的后怕,他这一生总在为心爱的人哭泣。
    他瘫在安尧怀里,身体下滑,额头顶住安尧胸口:“你没事、你没事就好…遥遥,我好想你。”
    安尧用力抱紧徐听寒。他刚才在帮忙安置受伤和房屋暂时坍塌、无家可归的村民,没在帐篷内休息。刚轮到一点休整时间想回来喝口水,就看见跪在避难所土地上的徐听寒。
    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徐听寒产生了幻觉,脚下步伐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一路奔到徐听寒面前。
    他听到徐听寒急切悲恸的哭嚎声,又看到从徐听寒指缝间渗出的缕缕血迹,暗红色的鲜血渗在灰黄色的土块上,犹如难以祛除的伤疤。安尧心痛难忍,意外来的太突然,没想到再见面时彼此都处在这般狼狈的境况,顾不上其他的,只知道要抱住徐听寒,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徐听寒的视力慢慢恢复了,安尧没瘦,也没受伤,就是脸上有点脏,不知道是在撤离时蹭到的还是被自己刚才抹上的。他不敢眨眼,一直大睁着双眼注视安尧,他怕自己闭上眼安尧就会消失。
    他已经不能再承受近乎得到又骤然丧失希望的失落感。
    安尧揉揉他的头,小声叫他“老公”。徐听寒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珍重地举到嘴边亲吻。他双手捧住安尧沾满污泥的手指,喃喃自语:“遥遥,你平安就好。”
    “嗯,我没事,你怎么还流鼻血了,来的路上受伤了吗?”安尧不想理会身旁人来来往往投下的视线。他没有手纸,只能拿长袖外套抵在徐听寒鼻孔下方,轻柔地蹭去温热的血迹。
    擦着擦着,安尧的眼泪也难以抑制地流出来。
    徐听寒浑身都脏兮兮,仿佛风尘仆仆赶了许久的路,才如神兵天降来到安尧身边。
    在山体滑坡冲坏房屋住所之前,伴着仿若地震的巨大轰响,安尧只来得及按下手机软件上的报警按钮,切回聊天界面想要将信息传给徐听寒时,信号就已经被切断了。
    泥石流发生后平那村的信号全面瘫痪,一小时前才恢复正常。待安尧再次拿出手机,才发现这几十小时内徐听寒疯了一样给他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数不清的消息。最开始还是有条理的长段话,问安尧平安与否,有没有受伤;越靠近现在,徐听寒的消息就越简短,只传来“老婆”或者“遥遥”,几分钟就要叫上一声。
    单看文字安尧就能推测出徐听寒的情绪有多绝望。现在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徐听寒,好像还没从失而复得的巨大落差中缓过来,如同是他亲历了那场强烈凶猛的泥石流一般无措。安尧又担心又后怕,蹲下来抚摸着徐听寒的后背:“听寒,你可以站起来吗?我们去帐篷里说好不好?”
    “可以。”徐听寒拽着安尧的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裤子上的灰,又弯腰扑着沾染在安尧裤子和上衣上的尘土。
    安尧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老公,别弄了,没关系的,等晚上换一套衣服就好了。”
    徐听寒又拍了几下才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扯住安尧的手。安尧没挣,万分侥幸从生死边缘捡回一条命,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刻剥夺令自己和爱人感觉到安心的权利。
    灰蒙蒙的天色包裹土地,笼罩着携手同行向避难所最角落的帐篷走去的徐听寒和安尧,所有可有可无的外在因素都被他们抛在脑后,这一秒,彼此都只想与恋人尽情相拥。
    “这顶帐篷里暂时安置的都是这次来调研的老师们,还有一些年龄比较小的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儿童。”掀开帐篷门口的围帘后,安尧向徐听寒介绍道。帐篷内的照明情况不算好,徐听寒也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只是凭借本能反应和大家打了招呼。
    安尧领着他向最里面走,窝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如果不是其他地方暂时都不安全,安尧知道徐听寒一定是想找到一个能和他独处的地方,说些想说的话。周围有几个正在打瞌睡的小朋友,徐听寒借着幽暗深黄的灯光看了看,每张黑乎乎的小脸上都是泪痕。
    “平那村的伤亡情况不算严重,但依然有失联的人员,军队的人和消防员正在搜救。这些孩子基本都是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同住,父母在外打工。泥石流之后老人家们腿脚不便又受到惊吓,我们老师们都没什么大事,便帮忙带一带。”安尧说完,捏了捏徐听寒的手,被他全力反握住。
    “村支书今年去市里做培训的时候学了危急情况的处理预案,也有给村民们做过宣传和培训,所以大家基本都知道要向山上跑,等泥石流结束才集体撤到这里。”安尧说,他看了看昏暗光影中沉默不语的徐听寒,靠近些问他:“你怎么来这里的?我听说火车大巴都停运了。”
    他不想质问徐听寒,他千辛万苦赶来,安尧绝对不该用“你不该来这里”这种过分冷静但没感情的话语搪塞。徐听寒又缄默几秒才出声:“我拜托老徐找了军队的关系,坐他们的车来这里的。”
    “爸还认识军队的人?”安尧很惊讶,“我记得现在的省公安厅厅长也是爸的朋友吧?你不是和我讲过吗?”
    “老徐认识的人不少。”徐听寒认真地说,“你以为他那生意怎么做起来的,一半是靠实力,一半是因为关系铺的广。他年轻时候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说上几句。公安厅长倒不是他喊打喊杀那几年惹上的,算是他朋友的朋友,后来两个人对彼此印象都不错,就成了要好的哥们。”
    “这人挺神奇的,帮老徐办了件挺有意思的事,那之后两个人关系就更好了。不过因为身份敏感,对外都说两个人不认识,只有我们知道他们关系不错。”徐听寒将头搭在安尧肩膀上,“回去之后得请老头吃顿饭,他听说你在这边也急得不行,差点要跟我一起过来。”
    “那…”安尧用侧脸贴了贴徐听寒的头发,徐听寒知道他想问什么,开口说道:“爸妈那边我没说。把布丁扔过去的时候说的是我要出差,没敢让他们知道你这边出事了,不然我怕妈直接进医院。”
    安尧“嗯”了声,无声地依靠着徐听寒。
    两个人都不哭了,情绪平静很多。手十指紧扣紧紧牵握住,因为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该理出哪条线开始讲述。周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不停,在足够毁天灭地的灾难面前,这样一隅能够感受到人类气息的小小的避难所足够让人安心,不再萌生孤苦无依的悲凉感。
    徐听寒的头还是有些晕,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回答安尧的问题。这似乎是某种诅咒,一站到这片睽别已久的红土地上,徐听寒就会想要呕吐。一切都像是回到还没离开的年岁里,他经常被那个男人砸得头破血流,头皮上永远有正在愈合的伤口,偏头疼的毛病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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