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澈摇了摇头道:“虽听过薛大家之女薛太素之名,可却并不认得,只是认得娘子手中的雁翎刀,乃是旧友之物。”
    薛婵将雁翎刀横在手中,那还是江策出征前留给她的。
    “近来有一伙贼匪劫掠商队,抢夺百姓。我带人追捕,没想到将大部分贼人都捉拿之后却有其余逃窜,连夜追捕至今却撞上了你们。薛娘子往北疆之事,夫人已经知会过。本来派了一支府兵接应,人没接到,倒遭此横祸。”
    他笑了笑,又恭谦一礼。
    “在下捉捕不力,让你们受惊,真是惭愧。”
    薛婵微微笑没说什么:“大人客气了。”
    桓澈拱手一请:“既然遇见,不如就请薛大家与薛娘子同在下一起回襄城吧?”
    和他们一道走确实会安全的多,薛婵应下了。
    云生驾来的马车除了有几道刀砍的痕迹之外,暂且还能行驶。薛婵和云生先上了马车,跟着她们的人下马驾,一行人回去找薛承淮。
    虽然一路颠簸坎坷,在云生的保护之下,那些书画文稿大多都还在。
    薛婵见到薛承淮,三言两语就讲了事情经过。
    薛承淮和桓澈相互见礼,留下一部分人收拾残局,其余的则随着桓澈前往下一处驿站休整。
    等到达驿站天色渐晚,已经离襄城很近了。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平静下来时薛婵才觉得惶恐疲惫。驿站的条件简朴,然而连被子都没铺好她就一头栽进榻里。
    薛婵睡得太熟,就连初桃一点点挪铺枕被都没有醒。
    初桃点燃窗畔的那盏灯,走到案桌前推了推还在整理薛婵手稿的云生。
    她轻声细语:“你也去睡吧,这我守着就行。”
    云生从昏黄的灯光里抬起脸,抿唇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唉”见她眼下已经有了青乌,声音带着沙哑。初桃轻轻叹气,干脆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云生旁边,“要不我帮你吧?不然你熬夜待会儿该病了。”
    “这些事情繁琐,我怕你做不来。”
    “嗐,你教我呗。”她亲昵笑着挨近云生,“我做你的书童呀。”
    云生笑了笑:“好”
    两人就挨坐在一起,云生教,初桃学。
    隔了一会儿,莹月轻手轻脚进来了,瞧见灯下安静理稿的两人凑近了笑道:“怎么学起‘秉烛夜游’来了。”
    初桃托着脸笑她:“你还知道‘秉烛夜游’呢,哪学的?”
    “一看你就没认真听,姑娘前几日在马车上刚讲过的。”莹月将下巴一抬,坐在她们对面,捏着初桃的下巴,“我要是你,我都要羞死了。”
    “呸,笑话谁呢。”初桃轻啐了她一口。
    莹月佯装打她,床上的薛婵翻了个身,几人动作一停,相互“嘘”了一声。
    待到薛婵的动静又平静之时,三人你笑我笑安静坐在一处。
    烛火静静燃着,燃到尽头“啪”一声熄灭。
    昏黄褪入墙,青白透进窗,案桌上整整齐齐摞着几叠纸稿,甚至还用不同的丝线扎了起来。
    薛婵半梦半醒坐起来,不大不小一张床榻竟然能躺进四个人来。
    她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将两床被子盖在她们身上,自己又滚进床角睡了过去。
    第117章
    天光乍破,红日东升,车马向着襄城行进。
    薛婵等人到桓府,萧阳君并不在,听侍女说她又到城郊找匠人调试新织机去了,估计要晚间的时候才能到。
    桓澈只能着人安顿下他们,吩咐府中人先备晚宴等萧阳君回来。
    薛承淮被他邀走,品诗论画,侍女就带着薛婵在桓府到处走了走。
    本想问几句萧阳君嫁到北疆的近况,然而几个侍女听说薛婵是萧阳君的朋友,跟开了话匣子机关一样和她讲了许多。
    “这襄城谁不知道咱家娘子的名姓,当时大人北上平乱,娘子就在襄城领着全城百姓御敌,可英勇了。娘子人好,爱笑爱乐的,对大伙都好。后来又亲自修田改机,大家都高兴着呢。”
    提到萧阳君时眼睛都是亮的。
    她们说,薛婵听,讲到了傍晚。
    廊上有人告声:“夫人回来了,快请客人赴宴。”
    侍女们这才停下话,领着薛婵去见萧阳君。
    薛婵才绕过廊,远远的就瞧见有个影子飞奔而来。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萧阳君已经将她整个人都抱住了。
    “你还好吗?怀珠好吗?殿下好吗?大家都好吗?”
    她说得热泪盈眶,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薛婵轻轻道:“她们都挺好的。”
    萧阳君久不见故人一时激动,一路骑马回来,自己衣袖上绑着的襻帛都还没解。
    她红了脸,一边解襻帛一边小声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薛婵笑道:“我这一下午虽未见人,可是听了好多萧娘子的事迹。萧三姑娘还是那个萧三姑娘,心如英石,果敢无匹。”
    她这样打趣,萧阳君的脸“噌”地红到耳垂。
    可是又想起江策来,又顿时怅然。
    “你......”
    萧阳君怕触痛她,开不了口。薛婵和她走在一处,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也挺好的。”
    “说起来,你和他好吗?”
    两人踩着斜阳过廊,萧阳君边走边用靴尖踢走小石子。
    “我刚来北疆的时候,没两天他就平乱去了,我甚至都没大看得清他长什么样。过了两个月他回来,其实还挺尴尬的吧。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只是相互做自己的事,有事的时候就说说话,没事的时候就坐着,时间久了,也就熟悉一些,能说说笑笑的。”
    萧阳君搅了搅裙带,脸庞被暑气笼得直发烫,低低的声音听起来还有有几分羞涩。
    “我一开始的时候,以为北地之人粗蛮鲁莽。可是真的相处下来,和想象的太不一样,他挺温柔平和的。”
    “我现在其实过的挺好的,只是有些想念爹娘哥哥,还有怀珠,还有你们,想念在上京的日子。”
    她看了看薛婵,神色低落了些。
    “也不知道,你我此次别后,要有多久才能见了......”
    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呢?
    “还没好好见面招待我尽地主之谊的,就要想着送别的事了吗?哪有这样的道理。”薛婵大步上前,牵住她的手道。
    薛婵故作叹气,从她身边离开:“早知道,就不来了。”
    萧阳君忙拽着她的手臂贴近。
    “哪有,我见着你可高兴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见你们。我盼了许久,念了许久。你这次来,别着急走,多待上几天。”
    多待几天,多陪陪她吧,萧阳君如此想。
    桓澈设宴招待他们,极尽宾主之礼。
    后来薛承淮提及他时还摸着胡子赞了句:“怪道陛下下旨命其承袭节度使一职,文韬武略,当真是英才。”
    席宴毕,桓澈又以谈论书画为由引走了薛承淮。他没有回来,自然就是薛婵陪着萧阳君。
    久不见得两人头一次共枕夜谈,下一次不知何时。
    第二日早,桓澈出府处理贼匪事宜,薛承淮去找他的老朋友了。
    萧阳君陪着薛婵,只是又有人登门找她,说是改造织机的事情。
    这件事要离开府,因着薛婵在,萧阳君本想让人传话改日再说。
    薛婵却道:“既然他们来找你,想来必有急事,便去吧。”
    “那你,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府里。”萧阳君摇了摇头。
    薛婵笑道:“无妨,反正也是画画,等画完了你就该回来了。”
    “那好吧,你且等上一会儿。”
    萧阳君叮嘱陪侍的人好好照顾,自己则离开。
    许是事情太多太忙,天晚了人都还没回来。薛婵一向有耐心,而且这一路以来,她觉得自己好了不少,已经可以画了,只是还没恢复到之前那般。
    她画好,由着侍女收画,只是傍晚起风将画卷走,飘到廊下。
    从廊下过的桓三郎桓溪捡起画,顺着风飘过来的方向,见着个人。虽然离得有些距离,还是看见那人是女子。
    听说家里来了嫂嫂的客人,想来就是了。
    侍女过来讨画,他也没多想,还了回去,继续过廊。
    “三弟?”
    萧阳君迎头碰上他,见人有些失落,问道:“这又是拜师失败了?
    桓溪抱怨:“别说了,死活都不肯收我为徒,不知道哪来的脾气。”
    “三弟,既有心拜师,可不能半途而废呀。”
    他被说得脸一红,连忙走开:“嫂嫂的客人还在等,我先走了。”
    薛婵在桓府住了几日。
    纵使万般不舍,萧阳君还是送他们离开了。
    因着从襄城到朝溪,会路过九今山,故而两人便顺道去拜访薛承淮的一位隐居在此的老友。
    隐居了多久,为何隐居,薛婵并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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