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喉 作者:张小素

    &烈酒入喉——张小素(74)

    容昭把周烨的手从自己肩上撩开,语气冷硬地重复着自己说过的话: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周烨的手瞬间失了重,他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低声质问道:我在你眼里能跟别人一样?

    是,容昭毫不犹豫地答完,抬眸看着周烨,声音越来越冷,衬得他整个人像一具冰雕,要是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周烨紧紧盯着容昭的眼睛:容容,我的感觉不会错,你也是喜欢我的。

    容昭往后退了一步,垂着眸,唇角微微抿着:那是你的错觉。

    我不信,周烨突然向前一步,抱着容昭就往床上扑,他死死把他压在自己身下,双手摁住他的手,声音低沉透着力量,我不信那些都是我的错觉!

    说完朝着容昭的唇吻了过去。

    容昭微微仰着头,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闭着嘴唇,不让周烨侵入半分。温热的气息逼近,对方倔强又柔软的双唇狠狠吻着他,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容昭张开嘴唇,狠狠咬了周烨一口,瞬间便尝到一丝血腥味,随着唾液一起卡在他的喉咙里,堵住了他的呼吸。

    身上的人像是不知道疼,趁他张嘴咬他的那一瞬间,强势闯了进去,任容昭如何撕咬捶打,他都不为所动,像一匹红了眼的狼,只想把眼前的猎物拆骨入腹。

    周烨曾经对容昭说过,只要他想,容昭绝不是他的对手。容昭一直不信,因为每次周烨对他耍流氓,他都能把他推开或者踹开。

    周烨说得没错,当他不想让着他的时候,他只能任他宰割。

    周烨一边吻着容昭,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举在头顶,另一只手撩开他的T恤下摆:你是我的人,就算你对我没有感觉,你也只能是我的。

    容昭一边挣扎一边偏过头,红着眼眶,低低骂了声:你个畜生。

    周烨死死压住容昭:对,我就是畜生,你骂我也好,哪怕把我杀了,你都是我的人。

    老子这辈子只要你!

    容昭转过头,把自己的眼睛蒙在枕头上,偷偷蹭掉滑下来的一滴眼泪,咬了下牙,转过头:你们这些同性恋都是变态,你让我感到恶心。

    周烨的动作顿时顿住了,回忆像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

    十五六岁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他那时候暗恋同班的一个男孩子,小心翼翼地写了一封情书给人家。

    碍于他的家世,那男孩当面没说什么,背后到处跟人说他令他感到恶心。年少的他感到惶恐极了,不敢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再轻易喜欢任何人。

    直到从警校毕业,家里人逼着他跟女人相亲和结婚,他迫不得已出了柜。他以为他们是他最亲的亲人,不会像别人那样用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你让我感到恶心。他的亲生父亲也是这么说的,妈妈站在一旁哭,连一句维护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永远都记得周思怀当时的表情,他嘶吼着骂他打他。那种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厌恶和恶心令他窒息,好像他是一个极其肮脏变态的畜生。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决定孤独终老的,直到认识了容昭,他才明白因爱悸动的感觉,从此知道爱情应该有的样子。

    可他却说他令他感到恶心。

    周烨的双手渐渐变得无力,他松开容昭的手腕,从他身上下来,慢慢从喉咙里挤出沉沉的两个字:抱歉。

    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鞋子没换,伞也没拿,从楼梯下来,走进雨幕。

    容昭躺在床上,转过头,透过门缝看着周烨渐渐消失的背影。

    凌乱的床单,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桌上的手表,以及三米之隔那张空荡荡的床,每一样都让他想哭,让他想大声嘶嚎。

    容昭从床上坐起来,想走到窗边,堪堪又在窗户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过分,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恶心。

    他从来没有在周烨脸上见过那种神情,他整个人好像死掉了一般。

    容昭抬眸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他自己已经是个堕入深渊的人了,他不会也不舍得把周烨拉下去。

    他杀了人,周烨作为一个警察,整天跟一个杀人犯混在一起算什么。

    容昭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罪行迟早有一天会曝光。到了那个时候,周烨算什么,是知法犯法包庇罪犯,还是杀人犯同党。

    他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温暖,他希望他余生幸福,长命百岁。

    容昭回到桌边,把手表按照原样重新包装起来,系了个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蝴蝶结。

    他坐在周烨睡过的那张床上,摸了摸上面的床单,蓝色变形金刚的图案,是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曾经还为谁用这张床单打过一架。

    容昭起身,拿起睡衣去洗手间洗澡。

    他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脖颈上一大片红色的吻痕,上面似乎还停留着那个人柔软又炽热的双唇的触感。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气温是三十七度,容昭觉得天气预报骗人了,不然为什么他站在花洒下冲了一个小时,身上的皮肤还是冰冷的。

    又冲了一个小时,才勉强把身上的寒冷赶走。

    血液重新流动起来,浑身变得暖了,洗好擦好,发现内裤忘了拿,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周

    喊声戛然而止,容昭意识到什么,推开门出去,自己拿了条内裤穿上。

    像很久以前一样,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床上,拿起床边那本《红楼梦》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两个小时,也可能三个小时,容昭放下手上的书,躺下来盖上被子,侧着身子,看着周烨睡过的那张床。

    他又被噩梦惊醒了,他回到了血流成河的屠杀现场,听见自己无助颤抖的哭喊声,下一秒画面逆转,手上举着刀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即使在梦里他也能看清楚面目狰狞的自己,他手上的刀随着闪电一起落下来,鲜血溅了他满身。

    他一点也不后悔,他不后悔自己杀了人,他认为他们该死。

    他告诉自己他不后悔,他一点也不后悔。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老式空调的嗡嗡声扫过耳畔,容昭坐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台灯看着自己的手。

    染了血的手和正常人的手是不一样的,常年散发着冷意,经常会感觉到这双手不是自己的,经常麻木,被砍掉了都不一定会觉得疼。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雷阵雨。闪电劈开乌黑的夜色,紧接着就是一道滚雷。

    整个后半夜,容昭没再睡着。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从窗户玻璃照进来,容昭从床上下来,把窗帘拉上,挡住过分耀眼的阳光。

    他转头往厨房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洗手间。

    和以前一样,他依然不会煮粥,煮出来总带着一股焦糊味。他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分明已经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守在旁边不断搅拌了,为什么还会糊。

    容昭坐在餐桌前,垂眸看着碗里黑一块白一块的大米粥。糊就糊了,也不是没吃过烧糊的粥。

    可等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咽下去。

    第91章

    容昭踩着点来到办公室,被他烧糊的那锅粥一口都没咽下去, 随便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充饥, 以防胃病复发。

    周队今天怎么了,肖潜啃着手上从郑可那抢过来的一个牛肉饼, 边吃边说道,再不来上班一会要被齐局在楼下拦住写检讨了。

    郑可转头问道:容哥, 你跟周队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吗,怎么今天没一块来?

    容昭看了一眼周烨的办公室, 神情沉冷:他从我那搬出去了。

    肖潜走过来问道:怎么搬出来了,那周队岂不是又要流落街头了。

    容昭没再说话,拿起杯子去饮水机边接水,肖潜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容哥,你们又打架了?

    白旭东今天正式回归岗位, 他本来就比肖潜他们年龄大,工作和生活经历都比他们丰富, 经历过白小晴的事件之后, 整个人像是足足成长了十岁, 愈发冷静成熟。

    白旭东一眼看出了容昭身上的变化,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冷到骨子里的。

    白旭东拎着肖潜的脖子把他拖到一旁:赶紧把手上的牛肉饼吃了, 吃好好干活。

    白旭东看着容昭, 他照旧穿着一身黑色, 眉宇间全是沉冷, 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容容,你要是想找人聊聊,随时可以找我。

    白旭东拍了下容昭的肩膀,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周烨。

    容昭端着水杯,在水里丢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这包糖还是周烨给他的。

    肖潜站在白旭东身后,看着他的手机,伸手摁了下免体键:我烨哥怎么不接电话?

    手爪子都是油,别碰我的手机。白旭东看了肖潜一眼,抽了张餐巾纸擦手机上的油。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接,白旭东又拨了一个。

    肖潜吃完最后一口牛肉饼,一边擦手一边忍不住担心:什么情况啊,周队以前从来不会在应该上班的时候不接电话。

    警员小林拿着一叠资料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每年情人节一过,各派出所和分局甚至市局都要忙活一阵子,有为情打架的,为情自杀的,还有为情杀人的,乌烟瘴气。

    他只是随口吐槽一句,没想到把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吓得差点结巴:我我说错话了?

    白旭东摆了下手:没有。

    众人又开始把视线往容昭身上挪,大家多多少少对周烨和容昭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了解一点,只是没人敢点破。

    正在这时,白旭东的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的喉咙像是卡了砂石,每发一个音节都很困难。

    肖潜在旁边喊道:周队,你还没起吗,要迟到了,齐局在楼下设关卡了。

    白旭东拧了下眉,对着手机屏幕说道: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嗯~~,马上就来。

    那道沙哑的声音说完就挂了电话。

    容昭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杯,草莓糖躺在杯底,被温水冲刷之后,浅淡的粉色渐渐漾开,可依然尝不出甜味,甚至有些苦涩。

    容昭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范瑶今天也起晚了,擦好六层眼影奔到市局,在办公室门口差点跟容昭撞上。

    范瑶看了看容昭毫无血色的脸,关切道:容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没事。容昭说完,垂着眉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春伤秋,缅怀他逝去的友情,或者是爱情,他不知道,也分不清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把七人中剩下的四个找出来,再加上一个幕后策划者。

    被他杀死埋在半山上的那个人的尸骨已经在昨晚被发现了,林洪泽虽然谈恋爱的时候蠢,调查其案子来思路清晰得很。

    他们或早或晚会根据那具尸骨身上的线索查到他身上,容昭是个警察,再清楚不过警方的办案方式和手段。

    容昭推开法医室的门,看见吴昊正顶着黑眼圈坐在电脑前在吃早饭。

    催什么催,别催了,老子给你们忙了一夜了,情人节都没过。吴昊一听见推门声就炸了,人都没看就开始骂。

    他昨天晚上捧着一束亲手折的玫瑰花来到容昭家楼下,人都没见着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叫过去出现场了。

    吴昊抬头看见是容昭,像变脸一样换了副面孔,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昭昭。

    说完拉了张椅子:来,坐。

    容昭坐下来,看了一眼吴昊的电脑屏幕,上面一大堆法医检测数据,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他随口问道: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忙完了,吴昊把手上没吃完的煎饼果子扔进垃圾桶里,这种食物太影响他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昨天晚上过得还好吗?

    容昭点了下头:还行,你呢?

    不太好,吴昊抱怨道,昨晚被拉去现场了,忙了一夜。

    容昭继续问道:有案子?

    吴昊点了下头:一具白骨,死了一年了。

    容昭拧了下眉:一年?

    一般埋于土中的尸体,经过2~3年,软组织变为灰污色,似泥浆状物质,白骨化过程即告完成。如土质干燥,有时需7~8年才成为白骨化。

    一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一具尸体变成白骨。他杀了那个人之后,已经过去六年了。

    容昭继续说道:一年怎么会变成白骨,你确定只是死了一年?

    吴昊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拿出来一份尸检报告,指了指上面一堆数值:死者的确是死了一年,白骨化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身上的皮肉是被人一刀一刀割下来的。严格来说,这不能叫白骨化,这叫凌迟。

    容昭听完吴昊的话,又看了看尸检报告上的死者身份,男,二十六岁。

    被他杀死的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

    吴昊的尸检报告不会出错,只能说明,昨晚在半山上被发现的尸骨不是他杀死的那具。

    就算这样,容昭也并不认为自己对周烨的拒绝是错误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或早或晚的差别罢了,结局早就注定了。

    吴昊叹了口气,有点于心不忍地说道:凶手选择一刀一刀凌迟死者,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啊。我当法医这几年,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一般人,杀了个人都吓得要命,这还能冷静得一刀一刀分尸,凶手要不是心理素质太强大,就是个变态。

    容昭把手上的尸检报告还给吴昊: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吴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DNA检测已经出来了,正准备跟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比对,顺利的话,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就可以出结果。

    容昭起身:那你忙吧,我先走吧。

    吴昊叫住容昭:你过来找我是为什么什么事,还是就想来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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