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 作者:夜雨行舟

    病美人[重生]——夜雨行舟(63)

    不似以往,沈殊看到栖云君时,并没有起身唤宗主,而是眉峰微挑,慢慢吐出一个名字,姬溯月?

    栖云君面色微变。

    姬溯月是他的名讳。

    只不过,自他成道以来,世间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称呼他了。

    他将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叶云澜唯一的亲传徒弟,见对方?仍半步不让地挡在叶云澜面前,又重复了一遍。

    让开。

    说罢指掌轻拂。

    他没有碰及任何地方?,却有一股莫可名状、基于道之?上的伟力,想要?将沈殊排挤开。

    凡身六境和登仙三境的修为差距犹如天渊,元婴期修士甚至难遇窥透蜕凡境的出手手段。

    只是这些修士并不包括沈殊。

    他在魔门居于高位时,世人曾经将姬溯月与他放在一同相较,争执谁才是真正的天榜第一。

    结果未有定论。

    沈殊往前方?踏出一步,踏在灵气交界、玄之?又玄的一个点?上,站住身形,冷眼直视栖云君。

    你找师尊做什么。

    对无关之?人,栖云君从来不会?投注心力去理会?,但沈殊此举却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终究没有再动手,淡淡道:他伤势发?作,我需为他疗伤。

    沈殊沉沉打量他片刻,不知为何,他半分都不想让自己师尊暴露在这人面前。

    这份不愿,比以前强烈数十百倍。

    仿佛让对方?接触叶云澜,会?造成比叶云澜身上伤势更为严重的伤害却听叶云澜咳嗽声慢慢止住,沙哑的声音传来。

    沈殊,让宗主过来。

    闻听此言,沈殊眉目间涌上一点?戾气和烦躁,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出一个身位。

    栖云君没有看他一眼,大步走到叶云澜身边,指掌间运气冰蓝色的灵力,印在叶云澜背脊。

    叶云澜似乎已经倦极,上半身伏在古琴琴身上,长睫轻轻颤抖,不知是否因?为疼痛,那单薄削瘦的背脊在栖云君掌心印上去那刻,忽本?能?瑟缩了一下。

    如此运气有一炷香时间,叶云澜紧拧的眉心才舒展开,睫毛也不再轻颤。

    又一炷香,栖云君把掌心移开,沈殊走上前去,发?现叶云澜已经昏迷沉睡过去了。

    沈殊抢先走过去,道:多谢宗主出手相助。接下来照顾师尊之?事,由我来便可。

    栖云君立在一旁,视线凝在叶云澜身上,沉然不语。

    沈殊将叶云澜扶起,取出一块干净绢布将他唇边手上的血略略擦干,又把手臂缓过叶云澜上身与双腿,将人整个抱起,走回卧房。

    好轻。他想。

    他家师尊,并不止是看起来纤瘦。好像内里?被掏空的玉石,只剩下一幅白?玉壳子,稍碰撞一下就会?碎了。

    沈殊将叶云澜小?心翼翼抱到雕花床,将对方?染了鲜血的外袍脱下,又扶着人平躺到床上。

    定定凝视着床上人苍白?的脸色半晌,他起身,打算出去打一桶水回来,替叶云澜仔细擦干净双手面颊上的血。

    刚踏出房,却见栖云君仍在屋中,并未离去,正闭目站在门边。

    宗主怎还?不走?沈殊道。

    栖云君睁开眼,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眸侧过来,漠然道:叶云澜身上的伤,这两?年来,已不是第一次发?作。

    沈殊沉默片刻,道:我正疑惑此点?。两?年之?前,我才让师尊服用太古地心芝,以九阶灵药的药力,师尊的伤本?不会?如此反复。

    栖云君道:他动用了灵识淬剑。

    沈殊面色一变。

    灵识与灵力不同,灵力是修行者运行于体内的气,这种?气可以干涉天地,进而使得修行者能?够呼风唤雨,引火招雷,乃是修行者力的外在体现。

    灵识则是修行者神魂的延展,也被称之?为神识,能?够用以细化精确地窥测物体,掌握物体状态,是修行者灵感的外化体现。

    他想起自家师尊,目力似乎一直都不太好,却能?够在剑鞘上镌刻出那样玄奥细密的神文,或许,确实是动用了灵识。

    是了。

    叶云澜虽然体内筋脉破碎,修为无存,毕竟曾是金丹期修行者,灵识和神魂比之?平常人要?强大许多。

    但再强大的精神也需要?肉躯来承载,频繁动用灵识的后果,虽不如直接引动灵气般会?令叶云澜体内神火失控,但却会?让本?就受创甚深的躯体更接近崩溃边缘。

    这些,叶云澜一点?都没有告诉他。

    沈殊抿了抿唇,忽然意识到,叶云澜当初叫他闭关,真正的原因?,或许并不止是要?他冷静思?索,摒除那些不该有的妄念的缘故。

    栖云君冷淡声音继续传来。

    你是他亲传弟子,他炼制灵剑是为了你。

    两?年之?前,他去往天池山论道会?,被天池山地动引发?伤势,也是为了你。

    你若是当真为你师尊着想,想他活得更长久些,就别再赖在他身边,早日下山闯荡,让他安心静养。

    栖云君本?性?冷漠寡言,此次说的话恐怕是他以往在望云峰坐关时数年之?和。

    沈殊听罢,却骤然抬眸,道:那宗主呢,宗主三番四次前来为我师尊疗伤,又是为了什么?

    栖云君神色不动,道:他是我天宗弟子。

    沈殊勾唇一抹冷笑,天宗弟子有千千万万,他们受伤的时候,宗主又在哪里??

    栖云君道:世间因?缘际会?,触之?而生。万千弟子之?中,我既偶然救他一时,也无妨救他一世。

    他不欲再与沈殊多言,转身便踏出房门,风吹动他身上鹤氅白?发?。

    他道:记住今日我予你之?忠告。

    沈殊冷冷看着他背影,忽道:既如此,我也给想宗主一个忠告。

    我听闻宗主所修乃无情道,无情道中,本?心即天地,不融它物。宗主频频出手干涉凡尘,若一朝动情,无情道毁,数年苦修毁于一旦,宗主当真不惧?

    栖云君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只化为剑光消失在云天里?。

    叶云澜醒来之?时,胸口余痛未消。

    窗户开着,外界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伴着春日花香。

    他掩唇轻咳几?声,咳出脸颊一点?薄红,面上神色却很淡漠。

    这两?年,他身上伤势发?作愈发?频繁。

    但他其实并不很在意。

    他算了算自己余下的时间,发?现依然足够,便想披衣下地,却听门吱呀一响,沈殊拿着一碗灵药走了进来。

    师尊。

    他身形高大,黑眸深深,叶云澜怔了怔,侧头避开他视线,道:你又熬了些什么。

    沈殊:是千年雪参汤。可滋气补养,安神定魂。

    叶云澜微微颔首,把参汤接过,坐到桌边,拿起汤勺喝了起来。

    光看他此时睫羽低垂,缓缓喝药的模样,实在又乖巧,又安静。

    可是这人心底其实压根不在乎自己性?命。

    有些东西明明知道不能?去做,这人却还?是依旧会?做,沉默寡言,一声不吭。

    真想把他关起来,困在自己指掌之?间方?寸之?地,困在自己视线一直能?够注视的地方?,这样,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消失不见?

    沈殊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师尊,参汤可苦?

    叶云澜执着汤勺的手一顿。

    稍稍有些。

    沈殊便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有腾腾热气生发?,露出两?枚莹润剔透的枣泥糕。

    这是徒儿新?做的枣泥糕,师尊以前应该还?未吃过。

    叶云澜眼眸微微亮起,伸指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一时之?间,枣泥的香甜和米糕的爽滑都一同在口中化开,消去了参汤的苦涩,唯余甜味在舌尖。

    沈殊道:师尊可喜欢徒儿所做的食物?

    叶云澜不知他为何作此问,便嗯了一声,而后小?口小?口地将一块枣泥糕吃干净,又拈起剩下那块,轻声道:味道很好。

    沈殊便趁机接口道:师尊若是喜欢,徒儿以后每天都可以做给师尊吃。

    我还?学了很多其他糕点?的做法,沈殊深深凝视着叶云澜,强调道,足有数百上千种?之?多。

    我想以后一直都有机会?请师尊吃,可以吗,师尊?

    叶云澜吃枣泥糕的动作微顿,沉默了一下,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只道:多学些手艺其实不错,只是修道路途漫长,身外之?物不可过于看重,最重要?还?是注重自身。

    沈殊眸光微黯。

    这是他故意的试探。

    他能?猜到叶云澜的答案,却还?是感到了几?分失望,同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叶云澜将手上第二块枣糕默默吃完,又仿佛不经意般道:世间万物皆有归处,归于尘泥归于土。时光如白?驹过隙,寿龟可活万载,蜉蝣一瞬即是一生,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语,叶云澜以前实在已经说过许多,沈殊并不想再听。

    他左右看了一眼,故意转移话题道:师尊,怎不见毛球?还?有那天池山灵,我出关之?后这几?日,也不见她踪影。

    叶云澜道:一年之?前,天池山似乎出了事,念儿只能?将分神收回去。我听闻叶族之?人将天池山周围封锁,至今还?未能?有其他消息传来,不过,念儿所留下的木梳未毁,她本?身应当不会?有大事。

    至于毛球它近些时候为了我之?伤势,所耗费力量太多,暂时陷入了沉眠,我将他放在竹篮里?安置了,也不知它何时才能?醒来。

    说着,叶云澜抬眼看向一处。

    沈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一个竹编篮子悬在窗台上沿,随风微微晃荡着。

    他起身走过去,发?现一只金色绒毛圆滚滚的小?鸡崽窝在铺了软垫的篮子里?,睡得正香。

    啧。

    以他眼力,已看出毛球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生灵,反而是一种?奇异能?量的具化,却有了自我意识,倒是有点?意思?。

    在叶云澜继续低头喝药之?时,他扫了镜台一眼,发?现上面散着一叠厚厚信件。

    这些信件有大有小?,有的上面还?沾着些许脂粉香气,他略略一想,就知道这些信是怎么来的了。

    他心中略有不悦,想着或许该寻机会?帮叶云澜将这些信件处理干净,锐利的目光却忽然一凝。

    他看到其中一封压在最底的信笺,微微露出一角,上面信署名,是陈微远。

    他瞳孔微缩。

    在沈殊的记忆之?中,自家师尊与这陈的十分不合,只是这陈微远总如狗皮膏药一般纠缠自家师尊,教人十分厌烦。

    可在他作为魔尊的记忆中,此人却是道门之?中,少有几?个能?够给他造成麻烦的人物之?一。

    世上事情无数,吸收亿万魔物亡魂的神魂碎片令他记忆始终杂乱,他懒得记忆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但陈微远当初迎娶道侣之?事闹得很大,印象中,似乎曾有属下将之?当做笑料一般向他提及过。

    他背对着叶云澜,将思?绪慢慢沉浸,在身为魔尊的记忆中翻搅。

    一般而言,他并不会?这样做,因?为魔尊记忆太过庞杂,是他所经历的千倍万倍,一旦陷入其中,未必有机会?能?再清醒过来,保持住自己身为沈殊的意识。

    他并没有怀疑这些记忆的真实性?,却也还?没有弄明白?,魔尊的经历是否他所亲历,他与魔尊是否同一个人。究竟是未来的倒映映照到如今的他身上,还?是另一个不同世界的自己恰与他记忆重叠在一起。

    没有弄清楚这些之?前,他并不敢放纵自己将这些记忆全数融于本?身,毕竟,他无法肯定,叶云澜的声音,是否还?能?将他再次唤醒。

    只是这一次不同。

    信笺上的名字横亘在他的眼眸中,他觉察到,陈微远之?事,对他非常重要?。

    意识飘远。

    世界万物都渐渐蒙上了一层殷红。

    他斜斜坐于高座,森然火焰在铸铁上燃烧,杯中酒液鲜红。

    殿中有数十妖姬翩然起舞,乐伶在帘幕后面弹唱。而他的座下两?旁台阶之?上,坐着魔门各宗长老。

    歌舞升平之?中,他饶有兴致听着手下人交谈。

    其中一名喝得醉醺醺的长老笑着开口:诸位可听闻了最近道门出的那件丑事?

    褚长老所说的,可是那陈族少族长娶妻之?事?有人接口。

    不错,听闻那陈族少族长,不顾族人反对,娶了曾经被天宗放逐的一个废人为妻,此举可是活生生打了那些自诩高傲的天宗弟子们的脸面啊。

    哈哈,他们道门内讧之?事,在下喜欢听。褚长老快来说说,不知那废人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被天宗逐出宗门?

    据传是在秘境里?为贪取宝物,刻意构陷杀害同门,被人揭发?,才受此处罚。

    如此卑劣之?人,那陈族少族长,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对其看上眼了吧?

    瞎眼之?词用得好!那褚长老又喝了一口酒,道,不仅人品卑劣,我还?听说那弟子容颜被毁,生得是人憎鬼厌,天天以面具示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优点?,或许,是身段和床上功夫太过于了得,才迷了那陈族少族长的心?哈哈哈哈

    褚长老醉醺醺笑着,却发?现周围同侪没有一个敢跟着他笑。

    一仰头,瞳孔中便倒映出高座之?上,一副狰狞的青铜鬼面。

    褚长老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之?语不敬,冷汗从额头不断流下。

    乐声消失,殿中舞姬也停止了舞蹈,纷纷跪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他低头俯瞰着下首蝼蚁一般的人群晃了晃手中酒杯,语气不辨喜怒,道。

    怎么停了,继续啊。该唱的唱,该跳的跳,该说的也继续说,他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本?尊听着。

    乐声再度响起,舞姬们继续翩然起舞,动作却僵硬不少。

    褚长老不敢再碰手边的酒,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扯出一个僵硬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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