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行驶 作者:作者:不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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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肩膀
    从八月九号到二十号总共十一天,谢航都没有再去练车。
    季思年也不再觉得宋玮很聒噪了。每当宋玮问一句谢航今天也不来吗,他都会在心里跟着骂道:是啊,他今天还他妈的不来吗。
    他快把刹车踩烂了也想不出来原因。
    总不会真是因为那天的KTV吧?
    季思年把心态掰直了一些,努力换位思考,认为一个正常性取向为女的男生应该不会因为兄弟喝酒上头就从此不见他。
    那种暧昧环境下催生出来的尴尬只是他的单方面感受,谢航大概是对此无感的。连他都没有躲着不见人,谢航没道理避着他。
    教练给出的官方原因是家里有要事抽不开身,季思年将信将疑,还没等细细分析,就被一声喊拉回了思绪。
    曲线行驶两个弯,四个车轮子挨个压线,你在表演杂技?教练甩着一根从路边拔的芦苇叶,赶牛一样跟在车屁股后面。
    哎。季思年叹着气,眼睛四处瞟了瞟。
    他从未想到曲线行驶居然成为他的滑铁卢项目。
    教练教给他的几个点位统统找不到,他跟教练讲情况时教练也不理解,两个人鸡同鸭讲了老半天,最后推断是座椅高度出现了问题。
    季思年在头顶比划两下,与车顶之间刚刚好一个拳头:座椅没问题。
    那还看不见?教练简直要暴跳如雷,拿芦苇叶扫着挡风玻璃的左下角,这里,白线顶到这里的时候转方向盘。
    季思年看他两眼,没好意思说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开的。
    第不知道多少次后车轮压线后,教练扣动打火机点了根烟:你凭感觉吧,曲线行驶是最简单的了,凭感觉可以过,别死盯线了。
    我尽力。季思年有点没底。
    自由发挥之后就越来越离谱,他总是觉得车身是奔着白线去,拐弯要么拐早了要么拐晚了,四个轮子总有一个压在线上。
    没谢航真不行,都没人给他喊停。
    谢航家里到底有什么事?谢成又来闹了?
    季思年,你把你高考的精力分十分之一过来,都不可能把车顶到草里。教练声音挺平静。
    我靠!季思年立马踩了刹车,直起身子仰头看,车前盖都已经进到弯道里面的绿化里了。
    宋玮在后面笑得快喘不上气了。
    踩刹车是吧!教练紧跟着说,你自己权衡啊,压线扣一百分,停车扣五分,你现在都能负着考上安大了。
    季思年在倒车和压草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了挑战曲线行驶倒车。
    宋玮探出头来看着地面:可以继续倒,离得远。
    季思年靠着那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感觉,愣是把车倒回了入口处。
    他再次开进去时瞥了眼后视镜,宋玮正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要是谢航在
    转!教练说。
    不想了,想了好几天,人没想来,倒是挨了不少骂。
    造孽了。
    谢航就仿佛失联一样,中途连谢舟都发过一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去报道,谢航居然连个拍一拍都没有。
    刚刚更进一步的关系似乎再次降回冰点,谢航又变成了一段关系中最来去自如的人,他只将生活的最外层袒露给季思年看,再往里便寸步难行。
    这让季思年有些恼羞成怒,可他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如果是尹博,就算大半年不与他联系遇訁。,他都不会这么别扭。
    不合适。
    尹博说的挺对的,他俩的性格连做朋友都不合适。
    在没有谢航的教练车上练了十几天,季思年自力更生学会了曲线行驶和直角转弯。
    科二其实不算难,他回顾着相册里那张画在备忘录里的侧方停车示意图,在喇叭声里抬起头。
    教练车从不远处驶来,此时是早上六点半,今天是个还算隆重的日子,他终于要考科二了。
    季思年连鞋都不敢换,生怕换了以后不适应脚感,穿着那件穿惯了的宽松的T恤走过去,正要拉开副驾驶的门,便和里面的宋玮四目相对。
    宋玮怎么跑前面坐了?
    季思年来不及多想,这地方不能停车,他立刻换到后排拽开门。
    开门,看到谢航,边震惊边一屁股坐进去,关门。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还没坐稳车就发动了,他的后背一下子紧靠在车背上。
    季思年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
    你还考科二啊?半晌他才挤出来一句话。这话里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意味,他是真的吃惊。
    难不成谢航一直是跟他错开时间练的车?
    考。谢航对答的语气倒是与平时无异,季思年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他多想了。
    不考来不及了。教练以为季思年是在问他,谢航昨天下午紧急特训了一下,看看效果吧。
    紧急季思年终于从一大堆自己的胡思乱想里翻出来那个官方说法,你最近真在忙啊?
    嗯。谢航看着他。
    季思年一说出口就知道不该这么问,又想不出补救措施,只好闭嘴。
    宋玮正从后视镜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好奇得脸上的问号都要溢出来了。
    教练车再次减速,季思年朝车窗外看了看,才发现车停在了某个小区门口。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小跑两步过来,打开了后车门。
    嗯?季思年和她对视了一眼。
    挤挤。教练说,顺路送一个考手动挡的,不方便就换宋玮到后头去?
    方便的!女生似乎是不好意思麻烦人,答了一句。
    季思年速度极慢地转了转头,才意识到他得挪出一个位置来,坐在后排的中间,挤在缝隙里。
    跟谢航贴着。
    他很想说确实是有点不方便,可眼见着女生已经抬腿要迈上来了,他只好迅速往里面挪动。
    女生个头不高,身材也瘦,坐进来没占多少地方,可季思年宁愿躺在谢航身上也不想靠到她。
    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
    他们都穿着短袖,此时胳膊贴着胳膊,膝盖碰膝盖,风吹进来他都能被谢航的发梢扫到。
    季思年一直绷着劲,正准备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松下来,谢航忽然偏过头,挨着他的耳朵说了句话。
    姥姥去世了,这两天好多事没顾上,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这几个字在风里摇摇摆摆飘了一圈,季思年都怀疑自己失聪了。
    像突然做了一套语速很快的英语听力,字词都认识,可偏偏在脑子里串不成句子,半天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感觉谢航的嘴唇碰到了他的耳朵。
    话语间的呼吸具象化成了一根羽毛,勾得他从耳根到半边身子都痒。
    姥姥去世了。
    他皱起眉,也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谢航说。
    不能再说下去了,起码不能这样说悄悄话。
    很不对劲。
    季思年仰了仰头,闭上眼。
    科二考场有点远,一路开过去要四十来分钟,上了快速路后教练把车窗升上去,开了空调。
    季思年坐的位置正对着前面的空调出风口,教练把扇叶往下拨了拨。
    冷气把身上的燥热吹走许多,一旦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就很容易感到累。
    季思年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电线杆一根根过,超车、被超车,蓝天白云
    催眠一样,他几乎是毫无感觉就睡过去了。
    车子开得很稳,季思年甚至抽空做了个梦,梦到了高三的百日誓师,那天模拟考出成绩,他特意打听了实验的前五名都考了多少分。
    梦里的第一名比他高出三百多分。
    他直接一个心悸惊醒,睁开眼愣了半天神,耳边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他才想起自己正坐在去科二的路上。
    高考已经考完了,他不用再去打听实验的最高分,也不用再一次次做单科对比了。
    季思年感觉有些口干,手里还一直紧紧攥着矿泉水瓶,手心都攥出印了,竟然没有掉。
    教练车还在开,他正打算坐直了喝一口,心里猛地一惊,一道惊雷劈到头顶,从脚趾到耳朵尖都僵住了。
    他慢半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了左边那个人的肩膀上。
    睡了一路。
    左边是谢航。
    他没打鼾磨牙说梦话吧?
    季思年开始庆幸他没有在出门前往身上喷驱蚊水,不然谢航应该早就把他甩出去了。
    心里惊涛骇浪地翻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要保持着刚刚转醒的样子,状似无意地坐起来。
    季思年尽可能地放轻动作,长出一口气,揉着眼睛。
    这揉眼睛的胳膊还差点没抬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压着谢航半边身子的缘故,他的左胳膊整个都麻了。
    可别影响他一会儿打方向盘。
    季思年暗骂着,想借着后视镜看看嘴角,结果和镜子里谢航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谢航眼里带着笑,见他看过来,偏头在他耳侧说:醒了?
    第28章 等候
    季思年看了看右边的女生,见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小声问道: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我刚没倒那边吧?
    没有。谢航迟疑了一下,其实你没睡多久。
    这条路段驶过的几乎都是黄牌教练车,考场应该不远了,季思年将手臂与车子保持相对静止,拧开矿泉水瓶盖
    水是早上等车时在楼下便利店刚买的,满得一用力挤就能冒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送到面前,忽然车子一个丝毫没降速的转弯,水面直接倾斜着飘出来几滴,精准地洒在谢航身上。
    这车保持原速转了个曲线行驶,水刚飘了谢航一身,紧接着就飘向另一边,季思年眼疾手快地把瓶盖扣上。
    水洒了不是大事,他没坐稳才是大事。
    这个弯再多转几度都可以说是掉头了,季思年本来就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看要被惯性甩到右边的女生身上,他慌乱地往左边一抓。
    季思年在手忙脚乱中还保持着理智,一把拽住谢航的衣服,还特意多看了两眼,没一巴掌拍在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哎!这一下拽得猝不及防,谢航差点被他拉着一起掀过去,连忙抓住门把手。
    季思年甚至分神瞥了眼手里揪着的衣服。
    黑衣服看不出哪里湿了,反正他手里那一片都是湿的。
    这一个弯拐进了考场里,八点都不到,等候处就已经等了黑压压一片人。
    季思年就着这个姿势喝了口水,终于让水位降到了安全线,这才松开谢航。
    谢航看着皱巴巴的衣服: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下去晒晒太阳就干了。季思年对着他乐了半天。
    教练拿着收好的现金去领了号码牌,交代他们去等候处找地方坐。
    号码牌都是二开头的三位数,宋玮愣了一下,在教练独自开车走的前一刻问道:这顺序不会是从一开始的吧?
    那可不呗。教练在升上车窗前扔下一句话。
    等候处的座椅早就坐满了,大部分人都在墙根下站着,看上去一大半都是学生模样。
    谢航找了个角落,季思年跟在后面,宋玮还在翻来覆去地感叹:等二百个人?二百个!一共不到十辆车,我们要等二十多组?
    季思年听着烦心,打断了他:我朋友九点来的,领了三百号,下午两点才考完。
    宋玮倒吸一口凉气。
    他琢磨了一会儿,本来打算跟着他俩一起站墙角,抬头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换了根柱子靠着。
    一身黑一身白,看着吓人。
    其实他最开始没想到能跟谢航凑在一起练车,在微信群里看到他以后兴奋了好一阵。
    谢航在他们学校不说有多出名,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实验是市重点,年年跟一高抢市状元,连败两年后学校全面收紧,校训即将变成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对于实验的学生来说,一个难以撼动的第一名比什么都更令人钦佩。
    没有校霸互殴的桥段,没有校园狗血三角恋,只有屹立不倒的年级第一名。
    到了高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前几名你超我赶都要翻出花儿来了,谢航硬是毫不动摇,在第一考场的第一个座位坐到了高考。
    省状元没拿成,不过成功干掉了一高,为实验夺回了市状元。
    校长给他拉了个横幅,还在学校公众号上弄了篇专访文章,不过被谢航推掉了。
    宋玮自认是个最平凡不过的普通人,成绩中游,长相一般,没什么过人之处,因为不是一个班,与谢航没有什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在他看来谢航一直是个难以相处的人,没什么朋友,平时很少说话,拿了第一名也从不会流露出高兴的情绪。
    找不到具体的词语来形容,就像海洋表面一向风平浪静,实则深不可测,能将突发和波澜尽数容纳在内里,喜怒都不外露。
    不过今天见的这一面倒是打破了不少从前的误解。
    也没有那样厚重的距离感啊。
    也许是因为季思年倒在他肩膀上睡觉的时候,他没有把人推开。
    季思年不是像偶像剧一样朦胧地、浪漫又轻缓地靠上去的,他是在一个刹车后咚一声砸上去的。
    谢航太瘦了,肩膀上的骨头比肉多,宋玮听见那声响以后都不知道是谢航的肩膀更疼还是季思年的头更疼。
    不过季思年没有醒,应该是谢航更疼。
    谢航居然没把他推开。
    宋玮在那一瞬间嗅到一种微妙的感觉。
    要是换成他,别说是谢航了,就是他靠着季思年,季思年都能一膀子给他甩车外边去。
    毕竟他跟季思年见面的头两天这人都对他爱搭不理的,叼着烟坐在后面吹风,看着很像常年压马路的刺头。
    宋玮又扭头瞅了瞅。
    状元手插着兜,刺头双手抱臂,谁都没说话,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他,一双平静如水,一双含着疑问。
    宋玮立刻把头转了回来,老老实实地靠在柱子上。
    他干嘛呢?季思年说,一下车就陷入沉思,考个科二他还紧张啊?
    你不紧张吗?谢航问。
    我不季思年说了一半,心里忽地一沉,好像还真有点。
    他说完这话又笃定几分,摸了摸手里的号码牌:你这么一提,真开始紧张了。
    等候处在场地的最外面露天搭的,头顶架着个棚子,堪堪遮挡住阳光。季思年踢着脚底的小石子,犹豫不决地问:你最近,还应付得来吧?
    嗯。
    季思年盯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不知道这态度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自杀的。谢航转过头与他对视,没救回来,昨天下葬了。我妈下礼拜回安城,谢成就办手续的时候来了一趟,没再来了。
    季思年看着他。
    遗产都归我跟谢舟。他停都没停继续说着。
    啊?季思年愣了一下。
    谢航也看着他。
    行。季思年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富二代。
    他不知道这个遗产的定义是什么,不过估计不会是个小数。
    谢航平时没有表现得多富裕,不过就凭那两套房也知道他深藏不露,听上去他妈平时住安城,说不定在那边也有房产。安城这超一线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他把福满园的家卖了都不一定能在三环买个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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