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月用了三天来思考,期间许铭远端着饭菜上来找,她无动于衷,许铭远便抱着小芒隔着门哭着叫妈妈,一把嗓子脆脆的,裴栖月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小芒脸上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的画面。
    但这一切的行为只是让裴栖月对于许铭远更加厌恶,甚至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是怎么同他走到一起的。
    第五天,裴栖月从画室走了出来,带着结婚纪念日那天许铭远送给她的画。
    许铭远听到动静,从卧室出来。他这几日应是过得不好,以往的温和稳重卸去,多了抹阴郁冷沉,头发长长了一些,也没有去打理。
    阿姨先端着饭菜过去,劝和不劝分。
    “小月啊,”她摆出过来人的态度,“人生在世成家哪有不闹矛盾的啊,吵几天就算了,照样和和气气过一辈子。你是不知道,小芒这几天那哭的哟,眼睛都是肿的,早上好不容易送去上学了,还扒着车子不肯下去。”
    至于“小芒扒着车子不肯下去”的细节,自然是许铭远透露的。
    裴栖月没有回答,把画框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从上面踩过。
    许铭远看着,眼睛黑得像要滴墨。
    裴栖月走到桌边,安静吃饭,吃完后喝了半杯果汁,才抬起头来,打断了阿姨无休止的劝告。
    “阿姨,我有别人了。”她说着,眼神递给了站在一边正准备冲自己走来的许铭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充满恶意的语气和内容让她浑身舒坦。
    许铭远踏出的一步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倏然凝固又很快散了,他走下来,对着一脸不可置信还有些许慌乱的阿姨说:“我和月月有事要谈。”
    阿姨很快退出去了,急切得连桌上的餐盘都没收拾。
    裴栖月坐在原地,等着许铭远走到跟前来。
    破罐子破摔自然有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她二十多年的人生还算顺遂,唯二的转折点,一是出轨,二是离婚。
    是的,她必须离婚。
    “你生气,不用对画这样,”许铭远捡起地上的画,看到上面裂开了几道口子,还有灰尘,他用手轻轻扫了扫,“讨厌我,打我骂我都行。”
    裴栖月扬起讽刺的笑:“画?”
    “你是说你和林沁共同的作品?”
    许铭远还算平和的表情崩裂了。
    门铃在裴栖月放下筷子时就响了,她绕过许铭远走过去,拉开门接过快递员手中的文件夹。
    “离婚协议。”她站在许铭远身边,身高虽比他矮了不少,但气势不输,画画这么多年,她该见过的世面全都见过了。
    许铭远笑了一声。
    他深深看了裴栖月一眼,看都没看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一眼,转身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燃,深吸一口,他说:“月月,我不离婚。”
    裴栖月也不意外,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明白,许铭远是个执着的人,以前表现在学业和事业,现在多了金钱和权利,进而在婚姻中表现为偏执。
    他不放手。
    只要裴栖月在他身边,她怎么想他都不在乎。
    裴栖月没收回离婚协议,而是给林兰影发消息,让她开车来接她。行李不着急收拾,等以后离婚了再来也不急。
    她等着,看许铭远抽了六七根烟,屋子里满是升腾的烟气。
    再开口时,许铭远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火烧燎过似的,他说:“月月,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在裴栖月发现的那一天,他快刀斩乱麻断了和林沁的所有联系,包括签下林沁的画廊也退出了持股。林沁出乎意料地没有找他,只不过助理说,林沁不愿从那间房搬出去。
    裴栖月在他身前蹲下,仰头看着他。
    虽然在笑,但许铭远却看出了她的笑不达心,果然啊,能在艺术圈里平步青云,还能在僵局中突破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绕指柔,他的女孩啊,他又何曾知道,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大学生了呢。
    “许铭远,”裴栖月说,“我原本想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这些曝光到网上去。但你的身份这些东西威胁不了你,当然你也威胁不了我。”
    艺术圈里比这乱的太多,只要有名气,谁管你私生活乱是不乱。
    “所以啊,”裴栖月笑着,“我们就耗着吧。”
    不过是离婚冷静期而已。
    林兰影过来接裴栖月时,看了许铭远一眼。
    他仍旧有风度地出门,目送着裴栖月上车,眼中有着沉沉的情绪,嘴唇苍白。
    林兰影不再多看,等裴栖月上了车,问:“处理好了?”
    “没有,”裴栖月语气淡淡,“他不同意离婚。”
    林兰影说:“现在结婚就是麻烦,离婚还要离婚冷静期,要是遇上疯子,还有杀妻的呢。”
    裴栖月扯起嘴角:“他不敢杀妻,好不容易得来的地位,还有父母。”
    林兰影点点头:“也是。”
    车子在拐过马路之后开进附近的超市,林兰影匆匆忙忙下车,门拍上时大声说:“等我一下。”
    拎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回来,全放在后座角落堆着。林兰影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一发消息我就来了,还没来得及买牙刷毛巾这些,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不够的回去叫外卖。”
    裴栖月翻了翻袋子,说:“不缺。”
    想起什么似的,她停下来,说:“我们在外面吃吧,吃完去接小芒。”
    “好!”林兰影乐呵呵的,“小芒这么久没见我,肯定想我了。”
    许铭远在门外站了很久,久到指间的烟燃尽了,他才挪动脚步,往房内走。
    破损的画就放在沙发边,许铭远想起裴栖月说的,她说这是他和林沁共同的作品。
    许铭远看了一眼,终于眼帘合上,长腿一伸,将画撂翻在地,踩出更大更残损的破洞
    他倒不知道,林沁还有这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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