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皇帝一时陷入了僵持,明明是血脉相承的母子俩,但在女人这个问题上,却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低头。

    好半晌,还是太后先开了口:“你不喜欢这两个女孩儿,哀家叫你舅舅再另寻觅便是。天底下还姑娘多的是,总有能般配上皇帝的。”

    “母后,你心里很清楚,朕属意的是谁!”

    皇帝自以为做的再明显不过,就算以前看不出来,可今天,他在了闵家四小姐受伤的消息后,匆匆忙忙赶来,只凭这一点,母后就该明白,也该成全他们。

    太后的脸色一冷:“哀家知道你喜欢闵家那小丫头。”

    “母后既然清楚,为什么不成全儿子?”

    “成全?哀家是成全了你,还是成全了闵家?又或者是华昭仪?”太后沉声道:“陛下不要忘记了,你是一国之君,怎能为儿女私情耽误国政?那闵芳菲是早有婚配的女子,抢夺臣下配偶,传扬出去,陛下还要不要名声了?”

    太后私下以为,只要占着这个道义,就不怕皇帝不回心转意。

    “哀家正好也有一件事和陛下商量。闵家那孩子,哀家看着倒也不错,哀家膝下寂寞,正缺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在身边解闷。所以想和陛下商议商议,收她为义女!”

    皇帝神色骤变,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生母。

    “收闵芳菲为义女?难道母后一定要活生生拆散儿子的幸福?”皇帝不甘心的摇头:“朕身为一国之主。若喜欢哪个女人都不能随心所欲,朕这个国君当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当初随了父皇的心愿,将大哥一家迎回来。”

    “你住口!”太后一声厉喝。声音都带了颤音,可见有多么愤怒!

    皇帝被生母的断喝惊住了神,良久,才见他垂首低吟:“母后是怪儿臣接了大哥的孩子回京?可您要知道,大哥被贬斥为宜昌侯,这是父皇在保护他,希望免遭圣懿皇太后的毒手。儿臣在父皇的病床前发过誓。要厚待大哥一家。儿臣自认问心无愧,却没想到母后一直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太后是个有万种心事。都只喜欢掩藏在心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还是禁不住要失望,而这种失望毫不遮掩的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安哥儿,你真叫母后失望!”

    安哥儿是皇帝的乳名。[]太后还是德妃时,就怕儿子不能平安到成年,所以起了这样一个乳名。直到皇帝十三四岁,开始被先帝重用,出宫建府后,太后便不再叫这个名字。

    此刻,太后却重提旧名,乃是身为一个母亲深深的无奈。

    “哀家不喜欢你娶闵家两女进宫,是为咱们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你身为帝王。不能体谅母后的一番苦心,反将前事拿出来做话柄伤人,真叫母后失望透顶。”

    太后揉着眉角的青筋:“你去吧。若皇上还在意我这做生母的,就再莫要提及闵家女儿之事。不然哀家也不用去什么洛阳行宫享福,只将我丢去先帝寝陵便是。”

    “母后!”

    皇帝失声大喊,却只见太后冷冰冰的背影,母子二人竟成陌路。

    一晃便是太后寿诞,朝中虽然有御史上奏劝阻皇帝大肆铺张。但这种反对声只比雨点大不了多少,各种献礼从全国四面八方云涌而来。京城便成了四海之内天下奇物的云集地。

    波斯的驼队,大食的客商,交趾的海船,天竺的高僧这些人的到来为京城带来了一种异国风情。每天街头上都能看到各种献礼游行,寻常百姓们过足了眼瘾,有的时候哪国献宝实在珍贵,有些商铺竟还会封了门店,专门跑去一观。

    芳菲这几日闲散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家养伤。

    大太太的娘家李府倒是派了人送来帖子,希望芳菲串门做客,却被芳菲以身体不适推辞了。

    大太太不愿意拘着她,劝了几次,见这个丫头的确是懒,那伤口用了药,没隔两三日便好了,却也还是赖在家中,怎么也不肯往外走走。

    “你既然闲赋在家,正好替我盘算盘算账目。”大太太将芳菲叫来,笑道:“你大舅母约我去逛逛,今儿朱雀大街上热闹,说是天竺来的高僧要在那里开坛**,我本不去的,倒是你舅母说,请大师为你们兄妹俩算算,我这才有些动心。”

    芳菲多年不在家中,却也知道,太太和李家舅母十分要好。

    既然是舅母相邀,大太太没有不去的道理。芳菲遂笑道:“太太只管去,这些账册子都交给我,保管回来的时候算的清清楚楚。”

    在这一点上,大太太还是十分放心的。

    四丫头管家明白清楚,就单说她回来这几日,大太太顿觉清闲不少。

    有了小女儿的鼎力相助,大太太便带着宝莲等的年轻的媳妇丫鬟,坐了三四辆大车往朱雀大街去。

    金安街上也有许多人家预备去凑热闹,芳菲见街门口十分杂乱,便叫人立即封了大门,任何人只准走角门并院子后门。

    守门的小厮不敢不,忙用三四寸厚的门闩插住大门。

    府里一下少了大半人,未免显得冷清些,芳菲回到西厢,叫人去后院唤来了瑶香。

    丫鬟净月正在绣帕子,她近来得了个便宜,四姑娘开了箱笼,找出好多以前的漂亮花样子,都是净月和清风从未见过的。又有许多江南带来的好丝线,多的用不完,她便趁机留了些绣花,后院门口有个敲花鼓的卖货郎,净月已经和对方讲好,一条帕子十文钱。

    四姑娘这里又从来没有大事,等闲不用她们干活儿,所以空出大把时间来,净月都用来做手帕,一个月也能攒一吊钱。

    净月正忙着给一只绿头鸳鸯添眼珠子,就见芳菲叫门外的小丫头去唤瑶香,心一慌,针尖便戳中了手指肚,一滴血瞬间染红了鸳鸯脸。

    “该死!”净月低声咒骂着,紧忙丢下花绷子,一面吮指头一面快步往里走。

    “四姑娘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也是一样的。”

    净月涎着脸笑,见芳菲正在翻箱子,眼睛一亮,几个大步窜到近前,上来就要动手:“四姑娘赶紧放下,找什么东西,我来就是。”

    芳菲的箱子从上山之后就被大太太封藏了起来,每隔几个月,宝莲就会领着瑶香过来查验一遍,签字画押,再给大太太瞧,从没出过半点差错。

    除了她俩,净月和清风等新调拨来的丫头都没资格翻看。

    上一次芳菲开箱,随手捡了几样东西给两个丫鬟,净月便得了实惠似的,一门心思就想查看芳菲所有的箱笼。

    只是她这回才靠近其中一个红木大箱,就被进门的瑶香捉住了手腕。

    “净月妹妹,这种粗活还是我来的好,”瑶香刚刚忙完厨房里的差事,身上还带着烟熏味儿,手指也粗,净月果然十分嫌弃的一甩手。

    芳菲瞟了眼:“瑶香,我记得原先老太太给过一根宝石梅花钏,怎么找不到了?”

    瑶香丢开净月,笑着上前:“姑娘是说那年老太太过寿时戴的梅花钏?怎么不在?靖童姐姐嫁人之前特意用了金丝楠木的匣子装了交给宝莲姐姐。如今大约是在太太那儿,我去要来!”

    瑶香想的天真,可结果却是沮丧着小脸跑了回来。

    净月刚刚被甩的没面子,此刻见她无功而返,心里窃喜,便故意嗔道:“瑶香姐姐,姑娘要的梅花钏呢?别是姐姐藏了起来,故意要我们猜吧?这倒好玩,我替姑娘找找!”

    说着便要上下动手去摸。

    瑶香笑骂道:“小蹄子,小心抹了一手锅底灰!”

    她用力将人推开,快步踱到芳菲跟前:“宝莲和松雪姐姐跟着太太出了门,屋子里的小丫鬟不敢开太太的箱笼,说请四姑娘等等。”

    芳菲点点头,又从箱子底里取出一只乌木匣子,黑色丝绒托起了一根十寸长的石榴簪。红宝石打造的石榴籽儿栩栩如生,金色流苏穗垂坠向下,映着门窗射进来的阳光,十分亮眼。

    净月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瑶香倒还记得这簪子。

    “这是表小姐当年送姑娘的?”

    芳菲笑道:“是啊,当年粟乔表姐何等的阔绰,见我略往她头上多瞧了两眼,便摘下来送我。可惜宝物蒙尘,始终也没叫它有用武之地。”

    芳菲将簪子重新放回乌木盒中,小心翼翼交给瑶香:“叫门外小厮将它送去平南郡王府,一定交给表姑娘,就说我想找机会去拜访拜访!”

    瑶香端着乌木匣子:“姑娘放心,我一定叫个稳妥的人去办此事。”

    说完捧了匣子便去往后院,净月见瑶香将那样贵重的东西带走,不免忧心忡忡:“姑娘还是叫我一并跟着吧,那样金贵的东西,万一,我是怕万一丢在外面姑娘可不心疼?”

    芳菲大笑:“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何来心疼一说?还是叫它物归原主的好。”

    净月怀疑四姑娘不信任自己,所以不让她跟着,心里立即有了不悦。

    到中午,大太太还是没有回来,瑶香却带来了好消息。

    “姑娘,表姑娘说你要见她,十分高兴,约了你明儿在般若寺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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