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解决了船只设计问题,可谢宏依然不得空闲,就在他忽悠江彬的当天,曾铮和林白等工匠也到了金州。

    谢宏采用的是化整为零的方式,将人员逐渐集中到金州来,先来的都是骨干人员,除了工匠之外,神机营的优秀炮手,比如那个吴勇健,也是随行而来。

    金州这边并不缺乏人手,而且由于辽东镇的特殊xing,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人才,无论是工匠还是水手,更是有陆家兄弟和老刘头这样的先例在,金州百姓也是报以了极高的热情。

    谢宏的出手即便在京城也算是相当大方了,在辽东这样的穷乡僻壤,简直就是善财童子一般的存在,军户也好,罪户之后也好,都是趋之若鹜,蜂拥而来。

    这样一来,谢宏以骨干人员为核心,辅以临时工,按照京城军器司的模式开始的建设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各个作坊很快就具备了雏形。

    到了腊月末,炼铁的简易高炉都已经架了起来,这也与谢宏准备充分有关,他的车队带的可不光是大炮和人员,很多关键部件都是一起带着的,也是再次体现了他有备无患的行事作风。

    看着一片繁忙的景象,谢宏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事事都亲身参与,比当甩手掌柜辛苦多了,不过随着各个作坊的逐一落成,这种繁忙也应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要等到开春后,就可以开始建设港口和造船了。

    “侯爷,京城和辽阳都有信到。”

    “哦?同时来的?”谢宏转头一看,见报信的是猴子,随口问道:“有没有给王先生抄送一份过去?”

    金州地处偏僻,连邸报都很少送来,王守仁的本职工作无限趋近于零,谢宏多次上门拜访未果之后,琢磨着这么一个大才放在那里闲置实在是太浪费了,即使一时没法笼络,也应该给他找点事做。

    于是,每次有京城或是辽阳的信传到时,谢宏就会抄录一份,然后让猴子给王守仁送去。他觉得这两人在路上有并肩作战的经历,王守仁多少会给点面子,事情确实也很顺利,王守仁虽然没让猴子带话回来,却也没有推拒,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有了当日论兵和议开海禁的前事,谢宏也没有泄密的顾虑,反正最机密的事情早就布置完了,现在的这些情报就算是给对方找点事做。

    万一王守仁突然兴致发作,说不定能给自己提供点意见呢,谢宏很是期待,之前的那张地图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节约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今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还没有……”猴子有些迟疑,“侯爷,这次的事情有点不寻常,信上表明的记号是绝密,是不是可以抄送给王先生,还真不好说。”

    “嗯?”谢宏眉毛一挑,以猴子对王守仁的敬重,还会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这信里面的内容还真有点古怪呢,他也不多问,立时便将信抖开,凝神观看。

    “吴大哥与辽阳上下的军将相处愉快,不过,辽阳附近的各处矿产多为辽镇军将占据?”辽阳左近的勘探很快就完成了,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却算不得多严重,看来还是京城有了新动静。

    “难怪呢!”京城的来信要详细得多,谢宏一看之下,当即便冷哼出声。

    “侯爷……”猴子只是根据信封上绝密的信号做出的判断,具体内容他并不知道,见谢宏脸sè突变,甚至lu出了杀机,他也是心中一凛。

    谢宏冷笑着将信中内容说给猴子:“总制三镇军务的陕甘总督杨一清上奏,说三边今年屯田效果大好,而天下灾荒频繁,因此奏请朝廷体恤小民疾苦,予以赈济。陕甘三边镇自请减粮减饷,为朝廷节约开支,以尽绵薄之力……嘿嘿,这话说的好漂亮。”

    “侯爷,在京城时,似乎陕西报了旱灾上来啊?而且还是大旱,怎么杨总督的屯田就效果大好呢?真是奇怪,而且这种事跟咱们有什么干联,有什么好绝密的?”猴子疑huo不解的问道。

    明朝的陕西早就不是秦汉时的关中了,各种灾害都是家常便饭,其中尤以旱灾为甚,旱灾之后伴随着的就是饥荒,猴子虽然没在朝堂上历练过,可这里面的事情还是掰得清楚的。

    “好不好,还不是人说出来的?”谢宏嗤笑道:“那杨一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上了奏疏之后,朝野上下一片赞誉,随后马上就有人建议,九边皆应援引此例,纵是无法削减总数,也应减少单次输送量,待到秋收之际,再另行补上,以使朝廷安然渡过今年的难关。”

    “侯爷,难道他们的意图是……”

    “不是为了咱们又是为了什么?”谢宏指指信笺的最末,冷笑道:“朝廷的决意刚下,京城粮价立时陡涨三成,民间隐隐还有消息流传,说江南倭寇时有进犯,有大危机潜伏,哼哼,一招鲜吃遍天,这些士大夫故技重施,还真是没创意呢。”

    “侯爷,那该如何是好?”

    谢宏的表现不甚ji烈,可猴子却是大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他很清楚,辽东本身就乏粮,他们来的时候,辎重之中粮食的比例极小,去了路上的口粮,基本就没什么结余了,要是辽东真的起了粮荒,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同样的招数又岂能一直奏效?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侯大哥,你把这两封信都给王先生送去吧。”谢宏不急不缓的摆摆手,示意猴子去给王守仁送信。

    正是因为士大夫使出了这一招,谢宏才会起了出京的主意,来到辽东,他又岂能没有准备?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谢宏是不在意的,他倒是很关切,王守仁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些什么反应。

    “…管心中还有疑虑,可出于对谢宏的信心,他也提不出来什么质疑,所以,猴子稍一迟疑,便领命去了。

    若是一定给自己和王守仁的关系做个定义,那么应该属于善意的中立,按谢宏的揣度,王守仁的政治理念中,应该至少有一部分和自己契合,否则就没法说明他一贯以来的表现。

    所以,他也很期待,这次京师来信,能给这种关系带来某种的变化,至少对方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对。

    虽然谢宏自己觉得很漫长,可实际上,猴子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带来了谢宏期待已久的消息:“侯爷,王先生说,若是您有空,请您过府一叙。”

    “好,太好了!”谢宏大喜过望,立时起身,正要出门时,却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侯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

    “呃……”猴子被他问得一愣,过了片刻才迟疑道:“应该不用吧,我去的时候,王先生也是穿着便服的,若是侯爷您换了官袍,岂不是……”

    “嗯,也对,特意换了官袍,反而有用身份压人的嫌疑。”谢宏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想到终于可以见到这位名传古的牛人,他心里还是很期待的,几乎不亚于当日与正德的会面,当然,那次比较突然也比较怪异,跟这次也不太一样。

    工场的建立是以谢宏居住的南城仓库为中心,逐渐向外拓展的,除了高炉的所在是用砖石建筑的,其他的大多是临时搭建的,这隆冬时节怎么也算不上是动工的好时机。

    目前工场的规模也不算太大,南面虽然已经到了旧港口,离北边的木城驿却还有些距离,不过这点距离完全就不在话下,谢宏心中急切,脚下也是生风,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这位……公子,您来了?”老刘头有些诧异,谢宏为了掩人耳目,一般来的时候都拉着江彬或者王云,不过这一次他太过心急,却是忘了这茬。

    “老伯,请您去通报一声,就说谢宏应邀前来,请王先生不吝一见。”见了老刘头神sè,谢宏也想起来这茬了,不过这会儿他也无暇理会,只是报名求见。

    “大人说了,您若是到了,请只管上楼便是。”老刘头过冠军侯和瘟神的名号,却并没有过谢宏的大名,对于谢宏报上来的名字,完全没有反应,只是颤巍巍的指指望楼,转达了王守仁的意思。

    “既如此,多谢老伯了。”得这话,谢宏更不迟疑,举步就往望楼走去,走了两步发现其他人倒是停下了,可猴子还是紧紧跟在他身旁,不由有些诧异,“侯大哥,我自去便是,你们就在下面等等好了。”

    “只是,侯爷……”猴子见识过王守仁的身手,那可不是花拳绣tui,虽然他自忖真的放对,赢得还是自己,不过以对方的武力,收拾谢宏的话还是很轻松的,尽管他很尊敬王守仁,可谢宏的安危更加重要,他又岂能放心?

    “不要紧,”谢宏摆摆手,笑道:“王先生何等人物,又岂能效那无行之事?”王阳明会当刺客?谢宏是一万个不信的,要当刺客又何须给自己吃这么多闭门羹?

    何况,就算真有万一,自己这里也不是没有后手的,当然,这东西是肯定用不上的。

    安抚了猴子,谢宏举步上楼,心情颇有些ji动,终于要见到这位牛人了,不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收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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