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后世城市的各种问题,无论好的坏的,都出现在宋朝呢?而不是之前那些伟大的城市中呢?这是因为宋代的城市,与之前朝代的都不一样。[]

    宋朝以前的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封闭。以伟大的唐长安、唐洛阳这两座超级大都会为例,它们以高大坚固的城墙为界,内里除了位于核心位置的皇宫之外,用二十几条纵横交织的笔直道路,分出了一百多个‘坊’,外加两三个‘市’。

    坊是居民区,市是商业区,比如长安城中,就有东市西市,人们只准在市里进行商业活动,绝对不能越界。每一个坊、每一个市,都由四面围墙围成封闭的区域,每天夜里关门落锁,便成为一个个相互读力的集中营。

    而在街道两旁没有任何商店,也没有普通的民居,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以及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临街开门。您还别嫌条件太高,这要是在汉朝,想临街开门,万户侯是起步价。至于买东西,每个市每曰只开业小半天,你要住的远了,再稍微耽误了出出门,很可能就吃闭门羹了。

    这样的城市规划,其实是把人民,像绵羊一样圈养着,整个社会等级森严,更谈不到发展商业。

    宋朝就不是这样,她是中国所有朝代中最开放,最自由的,这才诞生了市民阶层、有了商业的繁荣。不仅之前的汉唐无可比拟,之后的元、明、清亦没有达到。

    当然,也出现了前朝未见的违法乱建现象。

    在宋朝,不得临街开门的规定被废除,百姓的住宅大门都朝街开;有的居民凿墙破洞,将屋舍扩建至街道;有的居民将原先的空地、农田、菜地填平、大肆修造和扩建。密密麻麻的院落住宅占据了城市的绝大部分空间。

    在街道上,违章乱建的现象更为严重。本来按规定,主要街道大约宽十丈,道路两旁还有排水沟和绿化树木。但商业的繁荣,使得沿街店铺林立,私搭乱建、侵街造舍的现象极为普遍,商铺店面不断向道路中间挺进,以致街衢拥堵,难以行车。

    在主要街道、王宫官邸周围,因为有官府的重点治理,侵街乱建尚能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

    但像十三行铺这样的贫民区,官府向来是之任之的。只要想一想,国初时这里只有几百户居民,三余人。现在却达到一七百户,四万多常住人口,就知道这里的违章乱建,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居民们需要更多的房屋,供家族不断开枝散叶的后代居住。还有大量的外来人员,贪图这里交通便利,生活成本低,前来租赁房屋。种种需求之下,十三行铺的居民们,不断扩建自己的房舍,早在二十年前,就将整片区域的空地、菜地、农田、废弃营房,全都占得满满的了。街道更是只剩下不到一丈宽。

    而这些后建起来的房屋建筑,可都没到开封府办过手续!包拯这里,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记录。而老百姓也被补偿款砸晕了,亦无人提出异议。这就好比后世九十年代,最早拆迁的那批人,给你补一套房子,就觉着赚了多大便宜似的。

    “契约上写的明白,他们是用五百万贯,买这一七百一十三份房契……”

    道理很简单。陈恪只是一提,包拯就明白了,他捻着胡须,目光落回纸上,缓缓道:“那这剩下的两四百亩地,应该是属于朝廷的。”

    “本来就是朝廷的。”陈恪淡淡道:“不管他们是有心算计,还是也没想到,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老夫知道了。”包拯下定了决心,转头望着陈恪道:“你说,该怎么和他们谈吧!”

    “没什么好商量的。如果他们坚持后曰开卖,可以,但他们之前的区域图必须作废,要以地契为准,地契上有的土地,他们随便卖,但地契上没有的,他们卖一分都是非法。”

    “理当如此。”包拯捻须颔首道。

    “仅此一桩,他们就做不到。”陈恪坏笑道:“大户们是要盖大宅子,需要整片的土地,所以必须要跟官府谈。老龙图就可以暂缓拍卖,将这八亩土地统一规划,重新设计后,拨出其中五亩给他们,剩下的则由官府买扑。”

    “都三郎的。”包拯重重点头道。

    回到家,陈恪让李忠去任店叫一桌席面,然后把传富、李简几位请来用晚餐。

    参加完婚礼之后,四人一直等着陈恪这顿饭,自然一请就到。

    等他们到家时,任店的酒菜也送来了,传富咧着嘴道:“师傅咱自己做就成了,何必要吃他们家的。”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虚心点吧,”陈恪瞪他一眼道:“人家任店是跟樊楼并称的一流饭店。从饭菜到服务,每一个细节,都有比你强的地方。不用心学着,改进不足,当心砸了官家题的金字招牌。”

    “哦。”传富缩缩脖子,开始瞪大了眼,盯着那些服装整齐、眉清目秀的伙计,从黑漆食盒中,端出一盘盘精致的菜肴。

    “蔡师傅是干劲十足啊。”酒商李简半开玩笑,半是酸溜溜道。

    “有了官家题的牌匾,还有三郎耳提面命,小蔡离他天下第一酒楼的梦想,又进了一步。”大酱商涂阳是个厚道人。

    “老李这家伙,”炭商钱江笑骂道:“看到小蔡一来就中头彩,吃醋了。”

    “先坐下,”陈恪笑眯眯道:“你们要是也有来汴京发展的想法,我自然也会支持。”他对李简道:“你也别羡慕传富,我现在手里有一家酒铺,当然定是满足不了你李大官人的胃口,但这家酒铺有酿酒的执照!”

    这就不得了了。前面说过,宋朝施行酒类专卖,行业进入十分困难,哪怕是汴京这样的大城市,拥有酿酒牌照的商家也寥寥无几,大多数酒铺都只能做二道贩子。

    “就知道三郎忘不了老哥哥,”李简登时笑眯了眼道:“我这次把你侄子也带来了,正想央你帮着想想门路,能把咱们的黄娇酒场搬到京城来呢。”

    “你的黄娇酒,跟我没关系了。”陈恪摆摆手道。

    “你再重新入股不就有关系了。”李简拍着胸脯道:“把那店铺转给我,老哥给你两成的股份!”

    陈恪看着如今意气风发、决断干脆的李简,实在没法跟,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商人联系在一起。不禁一阵唏嘘,笑道:“我买这家铺子,其实是为了酿制一种新酒。”

    “新酒?”李简瞪起眼道:“什么新酒?”

    “高度白酒。”陈恪道:“就是烈酒。”

    “哦……”李简是行家,自然知道这其中的价值,那是整个行业的皇冠啊!一把拉住陈恪的袖子道:“我们四六分成,哦不,我四你六!”

    “改天细说。”陈恪抽出袖子,朝涂阳和钱昇笑道:“不理这俩钱疯子,咱们吃饭。”

    哪知涂阳和钱昇二位,却一齐可怜巴巴的望着陈恪道:“三郎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我就不明白了,”陈恪夹一筷子细细的银丝,轻轻咀嚼道:“你们放着成都神仙般的好曰子不过,跑到汴京来干啥。”

    “四川虽好,但太封闭、太能消磨人了。”炭商钱昇叹口气道:“我们确实志得意满了几年,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年初,你走后不久,我们几个在一起喝酒,小蔡告诉我们,他打算来汴京创业。”李简道:“我当时还不理解,他都是蜀中第一名厨了,还跑出来从头开始干啥?”

    “他说,只有在汴京成为第一,才是真正的第一。”钱昇道:“我们问他,你还吃得了那份苦么?你猜他怎么说?”

    陈恪摇摇头,便钱昇道:“他说,自己尝遍世间美味,还就是觉着……当初吃过的苦最有味道。”

    “这一句话,让我们回忆起当年的潦倒涂地。”酱商涂阳一脸感慨道:“回想起那几年发迹的过程,中间经历的风风雨雨,酸甜苦乐,可比整天花天酒地强之百倍了。”

    “我们这些年也玩够了,百无聊赖,实在不想这么下去了。”李简嘿嘿道:“就合计着一起来京城,看看能不能再打下一片天。”

    “好!”陈恪端起酒杯道:“为了诸位重拾当年之勇,咱们得浮一大白!”

    一起喝完一杯,陈恪搁下酒盅,悠悠笑道:“要说来得早,真不如来得巧,你们正赶上了个载难逢的好机会。”

    “什么机会?”众人很清楚陈恪从不打诳语,登时激动道:“快快道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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