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每日都有一批蚕结了茧。大多数是乳白色的茧,也有少数是金黄色的茧。平时看着十六簸箕的蚕还不觉得多,这一结茧,钱枫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养了这么多。

    才十日的功夫,他就收了五麻袋的蚕茧,蚕蛾产了五十多张草纸的蚕子。若是全收了,应该有六麻袋的蚕茧。钱枫暗喜,觉得肯定能卖上不少钱。

    这一日,钱枫眼见着草纸上的蚕子实在是够多了,就暗搓搓地把最后一批还没变成蚕蛾的蚕蛹给放进油锅里炸了。

    没办法,上一回吃荤还是成亲那日,离现在都五十日了。他也知道多吃蔬菜好,可是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月不沾荤,他感觉肠胃不太舒服,做和尚的还偷吃荤呢,他这日子过得可是比和尚还要清苦啊。

    他炸好了蚕蛹,偷偷把松球和穗儿叫进来吃。小孩子好哄,一开始有点害怕,尝过后觉得好吃就啥都不怕了。

    杨氏撞进来,看见他们三人吃得津津有味,直接跑出去吐了。

    钱枫嚷道:“娘,你这是心里作怪,你肚子里怀着娃,缺的就是这种高蛋白。”

    松球问:“二叔,啥叫高蛋白?”

    嘿,这小屁孩还挺好问。钱枫随口道:“哦,我说错了,我是说这里面的肉像鸡蛋白一样,味道好,多吃还会长身子。”

    穗儿吃得香,说:“二叔,蚕蛹比鸡蛋白好吃!”

    “哈,英雄所见略同啊。”钱枫再塞一个在穗儿的嘴里。

    这时他们到葛桃花在外面喂猪的声音,钱枫慌道:“快快,把嘴擦干净,万别让你们的娘知道了。”

    两个小家伙用袖子抹着嘴跑出去了,葛桃花走进来问:“二弟,我怎么闻到了一股油香味,你在炸东西吃?”

    钱枫把蚕蛹收进了柜子里,直摇头,“哪有,你鼻子出问题了吧?你要想炸豆子吃就自己炸呗。”

    葛桃花嘴一歪,扭头走了。

    钱枫暗道,大嫂的鼻子可真灵!

    石榴从河边洗衣裳回来了,钱枫帮着一起晾衣裳,说:“石榴,咱们明日就要出发了,这些衣裳能干得了么?咱们就这么几身衣裳,要全都带去才好。”

    石榴每次一说要出门就兴奋,说:“你放心好了,出这么大的太阳,肯定能干得了。”

    杨氏刚才呕了一阵,现在又儿子说明日就要走,她双眼发红,“儿啊,益城离这两百多里地,你这一路上去哪儿住啊?”

    “娘,你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么?遇到客栈就住客栈,没遇到客栈就住睡袋,我已经让石榴做了两个大麻布睡袋,你别操心了。”

    杨氏以前从没说过什么睡袋,担忧地说:“两个袋子怎么睡觉,若是遇到强盗,人家正好把你们俩塞进袋子里扛去卖了!”

    钱枫噗哧一笑,“娘,你别逗了,没有那么多强盗。再说了,我和石榴准备好了防身武器呢,谁也动不了我们一根汗毛。”

    “啥防身武器?”

    钱枫跑进屋里拿出两把磨得光亮光亮的柴刀,“瞧,把柴刀插在腰上,谁敢欺负我和石榴?长了豹子胆也不敢啊。”

    杨氏叹气,“两把柴刀有啥用?对了,你说住客栈,你哪有钱?你们只有三十九文钱,在外面又要吃又要住的,这根本就不够。都说钱难赚shi难吃,好不容易攒下三十九文钱,你还要拿去挥霍掉!要我说,这些蚕茧就放在家里,家里若是没有细线用了,就抽些蚕丝搓一搓,不知能不能搓成线,……”

    杨氏还在一直说着,钱枫溜进屋了,他多了头疼。他早就算过了,去益城才两百多里路,徒步走一日能走百里路,哪怕在路上耽搁了或多歇歇也能走七八十里路,也就是三日的事,出门才三日有啥混不开的?哪怕不吃不喝也饿不死人。他还在想,若是去益城卖不掉蚕茧,还要去苏州呢。

    好男儿走四方,一切不足为惧。

    他去了厨房,把炸的那盘蚕蛹的外皮弄掉,只剩里面的肉,然后倒进粥里再煮一煮。

    待石榴进来时,他拉着石榴坐下,“来,快吃粥。”

    石榴一话不说,哗啦啦地吃起来,“这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钱枫揉了揉眉毛,“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杨氏坐在外面唉声叹气,儿子祸害了松球和穗儿,现在又来祸害石榴了,唉。

    石榴很话,一口气吃了个干净,还意犹未尽,问:“还有没有?”

    “有!”钱枫起身,去把一大盆蚕蛹端了过来,全倒进油锅里炸。

    石榴的脸先是刷的一阵白,再是一阵青,现在是满脸通红了,感觉恶心却又呕不出来,再想到刚才吃的时候,觉得还蛮好吃的。

    钱枫嘻嘻笑着说:“我早就说好吃,你现在信了吧?把这些都炸了,我们好带在路上吃,现在天气凉了,这些带在身上也不容易坏。咱们这一去也不知几日能回来,才三十九文钱可不能乱花,最好留着住客栈,不能全花在买吃的上面。石榴,你去舀几斤白面,多做些饼,带路上吃。”

    一说到出门的事,石榴又兴奋了,跑去舀白面,至于吃蚕蛹的事,已经不叫事了,让她吃多少都乐意。

    他们俩把吃的用的都准备好了,再把六麻袋蚕茧绑在板车上。次日天还没亮,他们俩就起床了,只为了白日多赶些路。

    钱枫把牛牵了过来,然后把绳子拴在板车上,再套在牛身上。

    葛桃花揉着眼睛披着衣裳出来了,“二弟,你们推着板车去不就得了,干嘛还非得连累咱家的牛?这一路上得吃多少苦啊!”

    杨氏和钱老爹也起来送儿子儿媳,大儿媳可着劲心疼牛而不是心疼钱枫和石榴,杨氏回道:“咱家的牛从来没出过咱们村,就让它出去见识见识吧。”

    钱枫笑着接话道:“娘说得对,说不定外面的草比咱们村的草要香呢。大嫂你也别心疼牛,我们只要不是特别累就不坐牛车,跟在后面走就好了。”

    葛桃花进屋去了,推了推身边的钱桐说:“娘说让牛出去见识见识,现在真是不得了了,连牛都要大开眼界了!”

    “娘说的也没错,让咱家的牛出去见识一下别的地方的牛过得有多苦,它回来干活就更带劲了。”钱桐含糊地说了一句,翻身睡了。

    钱枫和石榴出发了,杨氏追在后面说:“你们把钱收紧些,可别丢了,若是遇到强盗,你们就把蚕茧给他们,可万别逞强。要是找不着去益城的路就赶紧回来,咱家不缺粮食吃,不挣钱也能过一日三顿吃得饱饱的……”

    “知道了知道了!”钱枫和石榴快步跟在牛后面走。

    牛可能也知道要去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精神得很,拖着板车都走得飞快。

    东西都放在了板车上,钱枫和石榴两人都是空着手走,腰间别一把柴刀。石榴还在路边拽下一根草在手里挥舞着玩,边走边唱,“牛儿走,虫儿飞,石榴跟在后面悄悄追……”

    钱枫笑,“这是啥歌?我的石榴还会编歌了!”

    石榴得意地走一走跑一跑,说:“这是小时候娘教我唱的曲,我把‘狗儿’换成‘石榴’了。”

    这个……,钱枫笑无语了。

    才刚出村走上大道,钱枫忽然叫道:“等等!”

    石榴吓得顿住,牛也被吓停了。钱枫拉着牛绳,掉转方向,说:“益城在南面,咱们朝北走干嘛,这不是南辕北辙了么?”

    石榴有些慌,这是才刚出门就走错了方向么,她紧张地问:“啥南啥北?钱枫,你找得着益城么?”

    “刚才出村你唱曲太兴奋了才忘了方向,你放心,有我在,咱们丢不了。”钱枫吹着口哨,再看看天,找准东南西北。不就是个益城么,小意思。

    走了近三个时辰,已是正午当头了,他们已经走出了殷山镇,现在是洞水镇。钱枫让牛去旁边吃草,他和石榴坐在路边上吃饼和蚕蛹。

    “石榴,你现在不怕蚕蛹了?”

    石榴大笑着摇头,“不怕。钱枫,原来洞水镇这么美啊,四面都环着水。”

    钱枫惊愕,“你从来没来过洞水镇?”

    石榴摇头,“你来过么?”

    钱枫梗了一下,也跟着摇头,他没来过很正常啊,可石榴作为殷山镇的人竟然连邻镇都没来过,这真的是让人吃惊,哦,她是女孩,没出过远门正常,虽然这也不算是远门。

    接着石榴又道:“我爹娘也都没来过,咱们殷山镇好多人都没来过呢。”

    钱枫已经无话可说了,只需走三个时辰的路就能到得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人没来过,难怪爹娘担心,村里人也都觉得稀奇,他们过得也太闭塞了。

    石榴吃饱了,打开葫芦喝着水,问:“出了黄水镇是什么地方?”

    钱枫摇头,他也不知道。

    石榴吓得一下跳了起来,“你……你也不知道,那我们去哪儿?”

    钱枫摁着她坐下,“你镇定,镇定!往南走就没错了,等会儿我们再问问路,走不丢。”

    这时正好有一位过路人,钱枫便起身去问路,可他才靠近几步,那位过路人便吓得拼命往前跑。钱枫只好停下,大声喊道:“喂喂,你位兄弟,你跑啥啊?我只是问个路!”

    那位过路人跑到老远才停下来,远远看着钱枫腰间的柴刀不敢说话,特别是正午的太阳一照,那把柴刀更是明晃晃的刺眼。

    钱枫明白了,他们带柴刀本来是为了防强盗,结果被人把他们俩当强盗防了。

    “兄弟,我真的只是问路,不是打劫的。我想问,再往南走是不是大石镇?”钱枫平时村民们说南面有洞水镇和大石镇,他觉得差不多是这样的。

    那位过路人怔了怔,说:“对,南面是大石镇,再往南好像就要出清河县了,我也没去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过路人说完就跑了,生怕钱枫追上来。

    钱枫算是服气了,这些村民个个活得跟井底之蛙似的,啥都不知道。

    石榴紧张又兴奋,“咱们明日是不是就要出清河县了,那是不是可以进咱们清河县城逛一逛?”

    钱枫真是败给她了,“县城在北面,咱们现在是往南走,出了清河县应该就是渭河县了,过了渭河县就是益城了,咱们可以去渭河县城逛一逛倒是真的。”

    “钱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石榴觉得钱枫好厉害啊,什么都懂。

    钱枫可不会告诉她,他对中国地图还是蛮了解的,只说:“猜的,只要往南走,就不会错的。”

    石榴迷茫地抬头看天看地看左右,说:“我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你分不清我分得清,看太阳。”

    “要是遇上阴天怎么办?”石榴认真地问。

    钱枫噎住了,打趣道:“要是走丢了,我就把你卖了,得了钱就雇懂路的人送我回来,嘿嘿。”

    石榴吓得跑上去搂住钱枫,“不行,那样你就没有婆娘了。”

    “我再娶一个啊。”

    “不行!不行!不行!”石榴死死搂住钱枫的腰,急得要哭了。

    “好好好,我不卖你,你卖我好了,真是傻婆娘。”钱枫开心地笑。

    石榴破涕为笑,“我娘说男人卖不掉,不值钱。”

    嘿,一点儿也不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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