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清晨。

    昨日累了一天,这个身体还不到九岁,难免体力不支,崔小眠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但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因为外面太吵了,不知是谁家娶媳妇,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这时贺远在她窗外喊道:“小猪,快点起床了,到外面看热闹。”

    看看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崔小眠推推枕边的肥仔,嘟哝着:“起床了,懒狗,吵死了。”

    崔小眠一出屋门,就被贺远抱起来,向大门外走去。只见铺子门前围了很多人,张灯结彩,锣鼓宣天,崔小眠睡意全消,只见两只憨态可掬的舞狮翻腾跳跃,喜气洋洋。

    贺远从怀里将一封大红利是交给她,又把她高高举过头顶,两只舞狮见正主儿入场,全都凑上来,在她面前歪头眨眼,逗得崔小眠咯咯直笑,挑着动作最夸张的一只,将手中利是递过去,狮子一口衔进嘴里,撒着欢儿翻跟头。

    阿木和大牛抬着上写“香粥状元”的金字招牌走过来,挂匾仪式正式开始。

    “师父,你啥时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远抬头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光头,问道:“喜不喜欢?”

    “嗯嗯,”崔小眠使劲点头,“喜欢,我最喜欢看舞狮啦。”

    崔小眠聪明伶俐,可对古代的民俗所知有限,拿到状元金匾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大肆庆祝一番,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贺远却都想到了。

    大牛搬了梯子正要爬上去挂匾,贺远玩心大起,把崔小眠放到地上,对她说:“师父亲自去挂匾。”

    贺远的身法远比大牛要轻灵,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飞身上去了。现他托起匾额三两下登上梯子,将“香粥状元”的金匾挂了上去。

    围观的众人大声叫好,崔小眠仰着小脑袋看着金匾,小手都拍红了。

    忽然。她感觉衣角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小孩把一个小纸团塞到她的手中,便挤进人群看不到了。

    崔小眠心里一震,紧紧攥着那个纸团,悄悄从人群里钻出去,众人都在看那金匾,不住地赞扬艳羡,谁也没有注意到崔小眠。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飞快地展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速到香香茶馆,否则小命不保。

    没有落款,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写的,不是冯老头就是小安子。

    被沈玲伊抓去是上月初十。如果真是每月发作一次,那么就应是初九或初十发作,为了能安心参加品粥会,崔小眠在初七那日让阿木把小安子打伤,这样一来,送药的时间就由初八改到初九了,今天家里人多眼杂。贺远又一直都在,冯老头不敢来送药,只能用这个办法。

    崔小眠撕碎纸条,转身就往香香茶馆跑去,离得并不太远,拐上一个路口便是。

    进了茶馆。冯老头就在一个角落里坐着,崔小眠走过去,沉声问:“药呢?”

    冯老头皮笑肉不笑:“小安子的事是你搞的鬼吧,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就告诉小姐。停了你的药。”

    崔小眠没有理他,拿起药转身就出了香香茶馆。

    药丸和上次看到的一样,红红的一颗,原来解药和毒药看上去并没有区别。

    崔小眠并没有马上吃下去,她把药藏到贴身的小荷包里,哪怕会浪费一次机会,她也要亲身试一下,体内的毒是否真会发作。

    方才就小丫和顾大嫂说起,贺远今晚要在铺子里摆酒,答谢街坊,知道她这两日太累,酒席交给小丫和顾大嫂置办,简单家常菜和卤味,外加增福增寿的福寿粥,看这样子,要一直热闹到晚上了。

    小丫也能炒一些简单菜式,比如京酱肉丝、滑溜里脊之类的,但既是答谢街坊,哪能没有几道崔大厨的拿手菜,崔小眠急急忙忙往家跑,她要去厨房里准备准备。

    崔小眠迈着两条小短腿一路小跑,拐过街角,远远地到家门口的喧哗声,可是她却跑不到了,一阵熟悉的剧痛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如同万只虫蚁噬咬着她身上每一处地方,她想扶着墙站住,可是身子已经不使唤,瘫倒在地上,几乎整条街的人都在她家看热闹,街上竟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崔小眠想喊,可是喊不出,她想掏出解药吃下去,可是她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疼痛越来越强烈,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白蒙蒙的一片,其实从她开始痛,一直到没有了知觉,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一双大手将她从上抱了起来,她似乎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呼唤:“小光头,醒醒,醒醒!”

    贺远,一定是贺远。

    崔小眠的心里一松,她想告诉他解药就在身上,可是她睁不开眼睛,说不出话,全身动弹不得。然后她就又没有了意识。

    一一一

    小光头不见了!

    那日,贺远欢欢喜喜地挂上金匾,刚想叫上小光头到外面放鞭炮,可是却找不到她了。

    开始他还以为她去了后厨,去找了一圈都不见她的踪影,小光头最爱热闹,每到过年都缠着他买鞭炮,可是自己又不敢去放,每次他放鞭炮,她就躲得远远的,放完一挂鞭炮,她就跳出来让他再接着放,但只要他点上火,她马上像只小兔子一样窜到一边,生怕鞭炮的火星溅到身上。

    今天他特意让大牛买来很多鞭炮,在地上摆成长长的连环炮,让小光头玩个过瘾,可是她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又离家出走了吧!

    贺远来到崔小眠的房间,她的宝贝枕头还在,肥仔趴在火墙边上正在打盹儿,小光头如果跷家,是舍不得丢下枕头和肥仔的。

    贺远心里隐隐有些不祥之兆,他吩咐阿木马上去找崔小眠,自己则留在铺子里招待客人,这个时候。贺远还有一丝希望,崔小眠或许是跑去找她的浣之哥哥报喜去了,所以他还特意让阿木先去桃花院。

    直到晚上开席,阿木仍然没有回来。贺远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火烧火燎,偏偏街坊们还在不停地询问那位劳苦功高的小掌柜去了哪里。

    贺远心急如焚,找了个借口走出铺子,在大门口张望。

    远远地来了一辆马车,阿木在车上跳下来。

    “主人。”

    不等他站稳,贺远急急地问道:“人呢?”

    阿木从怀里取出一顶帽子:“香香茶馆的小二说,小主人去过他那里,当时他正在给客人倒茶,倒完茶就看到小主人走出茶馆。阿木在茶馆不远的一个拐角找到了这顶帽子。看着像是小主人的,那里是从茶馆回铺子的路,小主人应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

    贺远接过那顶帽子,那是崔小眠最心爱的虎头帽子,进了冬天。她便一直戴着,很是喜欢,贺远挖苦了几次,她还是舍不得摘下来。

    “阿木去了桃花院,也去了柳捕头家里,还有菜市场,还去桃花寺见过志觉大师。小主人没有去过,小主人这次应该不是自己走的,他应是被人掳走,您说会不会是品粥会上输给咱们的那些铺子做的?”

    贺远想了想,阿木说的不无道理,小光头与自己的关系已被撇清。不论是三哥还是姑姑,都不会再当她是自己的儿子,即便是江湖上不知何时招惹的仇家,也只是会对付他快刀小阎罗,而不会对一个八岁小孩下手。他们在桃花城初来乍到,如果得罪了人,那也就是这次品粥会上的事。

    贺远转身进了铺子,对正在推杯换盏的街坊们拱拱手:“诸位,打扰一下,在下小徒自从上午出去便一直没有回来,她年纪尚幼,在下不放心,要带人出去找找,今儿个就先散了吧,改日小徒回来后,再请街坊们过来喝个痛快。”

    张里长第一个站起来,大嗓门喊得震天:“小光头丢了,大伙儿就别喝了,一块儿去帮着贺大掌柜找孩子去。”

    张里长这样一说,街坊们全都响应,何况小光头最是招人喜欢,整条桃树大街谁都认识她。

    有的说一定是被人牙子拐走的,还有的说小光头那么机灵,人牙子弄不走,搞不好是遇到拍花的了。

    嚷嚷归嚷嚷,大家还是回到家里,拿了灯笼火把,自发地出去寻找小光头。

    贺远带了阿木,直奔去年品粥会前三甲的店铺,如果小光头是因为品粥会被人掳走,那就一定是这三家中的一个。

    一堆人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光大亮这才齐聚在师徒私房菜门口,小光头依然下落不明!

    贺远和阿木也已查清,那三家铺子全都没有可疑。

    贺远忽然想起一件事,对阿木说:“你再去香香茶馆问下,小光头去的时候,铺子里还有些什么人。”

    阿木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急急忙忙回来了:“主人,大事不好,香香茶馆着火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香香茶馆离得并不太远,也就是隔了一条街,也属于张里长的管辖范围。

    在张里长的带领下,街坊们拿了水桶急匆匆赶过去救火,火是救灭了,但店里的所有人,包括店掌柜和小二全都烧死了,天还没有大亮,他们都还在睡梦之中,根本没有想到店里会着火,一个也没能跑出来。

    昨天崔小眠来到这里时,铺子里还有别的客人,但都是什么人,便再也没人知道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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