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雨,雨雾朦胧,丝丝缕缕,像一幅没有尽头的水墨烟雨图。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的雨是带着几分邪气的,雨下得不大,却让人心慌,从头凉到脚。

    沈玲伊坐在红木圆桌前,身上的衣裳是那种界于蓝绿之间的颜色,和窗外灰蓝的天空一样,似是含着水气,她的一双美眸也是含着水气,带着秋雨般的冰凉。

    “这位小姐,我便是这里的掌柜,请问小姐有何吩咐?”崔小眠一把甜甜的童音,从容不迫,这是我的地盘,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菊花站在沈玲伊身后,手里拿着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这样湿凉的天气本不用扇子,但却能将衣上发上的香氛送出去,带起香风一片,所以太太小姐们不论春夏秋冬都会让丫鬟拿把扇子站在身后做人肉道具。

    沈玲伊闻言笑着对菊花道:“你看这孩子是越长越招人喜欢了,这小嘴儿多甜啊,难怪他师父这般疼他。”

    崔小眠忽扇着大眼睛,满脸呆萌地看着沈玲伊。

    “咦,小姐以前见过我吗?”

    沈玲伊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崔小眠,笑得如春风化雨般温馨:“崔小眠,年方十二,贺亲王自幼抚养长大的徒儿,三年前走失,今年春天才回到京城,说的可对?”

    崔小眠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小姐说得都对,您认识我师父吗?”

    “自是识得,我们见过的,小公子不认识我了吗?”

    崔小眠更加呆萌:“原来您就是玫瑰阿姨,师父说我小时候您最疼我了,您别生师父的气了,他虽说有了师娘,可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您。”

    对不起了,玫瑰美人。反正你在阿瑟,沈玲伊的玉臂伸不到你那里,再说你和贺远真的爬过床啊。

    沈玲伊的笑脸丝毫未变,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什么玫瑰。还蔷薇呢,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我家小姐身份高贵,怎会有那般香艳的名字?”

    噗,玫瑰这名儿怎么了,比你那菊花可洋气多了。

    崔小眠委屈地眨着眼睛,小嘴扁了扁,嘟哝着:“你又不说自己是谁,人家怎么知道。”

    沈玲伊对菊花使个眼色,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看看崔小眠,沈玲伊笑了:“你能到我说话?”

    崔小眠心中一凛。耳朵的事贺远能瞒过王府的人,却瞒不过沈玲伊。那些来治病的太医中,说不定就有乐平公主的人,太医历来都是宫斗的重要人物,很多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

    “能到啊”。崔小眠眼珠子瞪得溜圆,满脸得意,“我的耳朵以前是有病,连太医都治不好,可是志觉大师给我治好了。”

    沈玲伊闻言果然一怔:“原来如此。”

    她又笑道:“我是你师父的表妹,家母便是乐平大长公主,你要叫我一声姑姑。你小时候。我曾经接你过来玩儿。”

    崔小眠摇摇头:“师父说我生过病,病好后耳朵聋了,也不记得以往的事了,师父没同我说起过您,所以小眠不记得。”

    沈玲伊的眼睛眯起,像利箭一般死死盯着崔小眠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稚气,清纯得如同三月里的春水。

    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精致的水晶瓶儿,那瓶子晶莹剔透,瓶内装着的是一颗颗鲜红夺目的丹丸。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樱桃糖。姑姑给你多带了一些。”

    说着,她让菊花将那瓶红色药丸拿到崔小眠面前:“尝尝吧,看看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吗?”小东西你才十二岁,不过就是个小孩子,即便再聪明再世故再会演戏,看到这药丸你也要原形毕露。根据她得到的情报,崔小眠嘴馋,还会自己下厨,整日零嘴不断,而且最爱吃糖。

    崔小眠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贪婪地看了看那瓶“樱桃糖”,咽了咽口水,道:“师父说了,小眠堂堂男子汉,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吃糖了,多谢姑姑美意,还是还是姑姑自己留着吃吧。”

    沈玲伊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小孩就是小孩,只不过这样一试,他就露馅了,不过这孩子倒真是会演戏。

    “你师父不在,姑姑给你保密,想吃就吃吧,姑姑不会告诉你师父。” 沈玲伊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崔小眠还能活着回来,那么厉害的百虫散竟然没有毒死他。中了百虫散的人,看不出任何中毒的征兆,更别说那是从一个八岁小孩嘴里说出来,因而沈玲伊自信除了崔小眠没人知道中毒的事。传说那孩子曾被三皇子的手下送到百里玉明那里看过病,无功而返,从此下落不明,但她不敢确定,一个八岁小孩,对那件事能知道几分。

    贺远找回崔小眠,沈玲伊第一反应就是要杀人灭口,但她没有动手,贸然出手只会让贺远怀疑到自己头上,小孩子说出的话本就没有人相信,更何况涉及到的人是她沈玲伊。

    沈玲伊的眼里含着笑,像母亲看着孩子,温暖得令人舒服。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亲切,太过让人信赖,崔小眠真的接过那只水晶瓶,拔下塞子,用倒出一颗鲜花的糖豆儿,那糖豆红得可爱,让人看到就想放进嘴里。

    崔小眠把糖豆放在手心,糖豆在雪白的小手里微微滚动,她冲着沈玲伊淘气地笑笑,伸出鲜红的小舌头,把糖豆儿舔进嘴里。

    糖豆儿很脆生,崔小眠嘎崩崩地嚼完,咂咂嘴儿,对沈玲伊讨好地问道:“姑姑,这糖豆儿真好吃,我再吃一颗行吗?”

    沈玲伊还是那份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也更加温暖:“当然行,这一瓶都是你的。”

    崔小眠两眼放光,小孩子脸上藏不住心事,她满脸都是笑,急急拔开瓶口的木塞,一颗连一颗地吃了起来,她吃得很快,好像怕别人和她抢一样,不到一会儿,水晶瓶便见底了,她正想继续吃,沈玲伊忽道:“小孩子吃多糖豆会牙疼,余下的就先不要吃了。”

    崔小眠在心里偷笑,真正的百虫散颜色略浅,原想趁机把你手里的百虫散全都吃光,让你从此不能再用那个害人,可你偏偏舍不得,整整一瓶全是假的,你还真是小气。

    崔小眠最受不了有人抠门儿,所以她没沈玲伊的话,把那最后那些也倒出来嘎巴巴地嚼着吃了,尼玛,这制糖师傅水平有限,比起妩儿差得远了。

    整整一瓶樱桃糖全都吃完,崔小眠还觉不过瘾,她忽然伸出舌头,口齿不清地喊道:“姑姑,好古(苦)啊,这肠(糖)变起(质)了,古(苦)齿(死)了!”

    可能是太苦了,崔小眠竟忘了规矩,她一把抢过摆在沈玲伊面前的茶碗,把沈玲伊喝过一口的茶水猛喝两口,但茶一入口,她就噗的一声把茶水喷了出来,要喝沈玲伊这贱人喝过的茶,崔小眠的做呕不是装的,全是真的不能再真,所以她没有浪费,把那口茶连同胃里涌上来的胃液全都喷到沈玲伊的脸上!

    沈玲伊的脸色变了变,忽地站了起来,正欲说什么,就见崔小眠就是一阵干呕,她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闪到一边,菊花连忙用帕子给她擦脸,崔小眠吃了整整一瓶樱桃糖,就连口水也是粘搭搭充满樱桃和胃液的芳香,沈玲伊几乎又晕过去。

    好在这次崔小眠只是呕了几下,便捂着肚子喊道:“姑姑,我要去茅厕,肚子痛要屙耙耙。”

    说音刚落,就是一个臭哄哄的响屁放出来,熏得沈玲伊连忙捂住鼻子。

    崔小眠夺门而出,去茅厕了,雅间内只留下沈玲伊和菊花面面相觑,沈玲伊的俏脸虽然擦干净了,但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尚有残留,总之她的鼻端闻到的全是那股甜乎乎酸溜溜的味道。

    “小姐,您看要不要等那孩子回来?”

    “不等了,啊”

    这次轮到沈玲伊干呕了,好在富家金吃得少,不像崔小眠那样胡吃海塞,也只是用帕子掩了嘴,吐出几口香唾。菊花连忙掏出鼻烟壶,给自家小姐嗅嗅,沈玲伊这才长舒一口浊气。

    忽觉脸上似有蚊子叮咬,她用手拂了一下,骂道:“这是什么破酒楼,竟然还有蚊子,我们快些走,那孩子大病不死,估计真是坏了脑子。”

    “可不是嘛,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说谎,咱们也能看出来啊,您看他虽比别的小孩伶俐些,可也就是个孩子,更何况吃起糖来没有一丝儿的害怕,应是全都不记得了。”

    这时沈玲伊的脸上又有一点痒,她不疑有他,又拂了一下,对菊花道:“这蚊子烦死了,快些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待到崔小眠五谷轮回之后,浑身舒适无比地回到刚才的雅间时,沈玲伊和菊花已经芳踪不见,空气中似乎还有些淡淡的香味,崔小眠吸吸鼻子,果然不是美人醉芳秋,沈玲伊,当年你为了混淆视,让我说了也没人信,真是费尽心思。

    已经坐到马车上的沈玲伊,忽然打了个喷嚏,脸上又痒了,马车里又没有蚊子,怎么还会痒,她让菊花帮她看看,可是什么都没有。

    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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