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腊月,却没有一片雪花,这倒也并不奇怪,京城已经几年没有下雪了。但今日的天空却是灰蒙蒙的,冰冷的空气带了一丝潮意,似是就要有一场数年不遇的大雪降临。

    秋香的身子已经全好了,她打开窗子,任凉风吹进来。文绣园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自从那日崔小眠离开,这里便只有她和桂嫂。

    崔小眠是想把她关在这里慢慢死去,妄想!

    想起崔小眠,秋香便想到自己的脸,曾经的花容月貌全都被毁了,即使她站在皇后面前,也没人会认出她就是贺王妃。

    崔小眠,你太毒了!你绝对不是崔绛春,你只是恶魔,偏巧附在崔绛春身上。

    “王妃啊,大冷的天您不关上窗子,这是在吟诗还是作对呢?”背后传来桂嫂的声音,嗡声嗡气,难之极。

    她还是王妃,只不过是她自己的王妃,没有王爷,更没有整个王府,她的世界只是这一间小小的斗室。

    如今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崔五夫人,秋香清楚记得,当她舍命救下崔小眠时,崔五夫人是那么感激她,只要能再见到崔五夫人,她定能想法子博得怜悯,崔五夫人要做的事,崔小眠不敢违拗。

    “崔家夫人可还在府里?”

    桂嫂似乎正等着她问这句话,满脸的惋惜:“唉,还是王妃有福气,提前和崔家划清界限。如今崔家犯了大罪,一家人都在府里等死。只是贺王爷也是同犯,据说。唉。”

    秋香先是吃惊,继而又问道:“那崔小眠呢?她可还在府里?”

    桂嫂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崔姑娘,就连王爷也早就不回来了,还不知道这个月的工钱找谁要呢。”

    秋香的眼睛里冒出火花,难怪崔小眠没有再出现,原来崔家完了!

    她转身离开窗前。打开桌上的妆盒,里面是满满一盒子的珠宝首饰!这也只是一部分。崔家的陪嫁加上这些年的赏赐,即使没有王府的供养,她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桂嫂,这些头面首饰也值不少银子。只要你把我送出王府,这些都是你的。”

    桂嫂死死盯着盒子里的首饰,一双小眼睛似是冒出火来,秋香甚至能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那是野兽看到猎物时的声音,贪婪而又兴奋!

    “此话当真?”桂嫂终于能说出话来了,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箱子首饰。

    “自是当真。如今我孤苦无依,难道还有能力骗你不成?”可惜如今秋香容貌尽毁,楚楚可怜的模样放在这张丑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桂嫂咬咬牙,又咽了下口水,似是心里的小我和大我正在进行殊死搏斗。最终,小我战胜大我。

    “好,谅你也不敢,若是你到时不守信用,我也能再把你抓回来。”

    “好,成交!”

    那夜趁着夜深人静。秋香带着金银细软,跟着桂嫂离开了文绣园。府中果然已无以往的鼎盛。四周一片死寂,甚至看不到一盏灯笼,更没有亲兵巡逻。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便从后门出了王府,又走了一阵子,看看后面并无人追上来,桂嫂和秋香全都松了一口气。

    “王妃,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这么跑了,我是也不能再回王府了,快把首饰拿出来,我也好趁早跑路。”

    秋香当然舍不得给她这么多,但是如今她就是刀板上的肉,由不得她来讨价还价。

    万般不舍地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那盒子首饰交给桂嫂,桂嫂斜睨了一眼那个包袱,笑道:“王妃您不用这舍不得,这一些同您包袱里的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

    秋香如今是丧家之犬,分外警觉。她担心桂嫂见财起意,抢了她全部家当,连忙把包袱负在身上,对桂嫂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个亏欠,趁着没人追来,分头走吧。”

    桂嫂倒也是性情中人,也没再说什么,但却对秋香冷冷一笑,黑夜里这笑声宛如鬼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王妃,你一路走好,别让那些烧成焦炭的冤鬼们缠上你!”

    说完,桂嫂就走了,肉山似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秋香看着她的背影打了个寒战,这里距王府已有一段距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夜色之中,如同张牙舞鬼的恶鬼,寒意袭上她的心头。

    她一阵恐惧,背上包袱一路狂奔,她忽然记起上一世,她杀死崔绛春之后,也是这样逃出王府,那夜也是阴沉沉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但是如今她有钱,有的是金银珠宝,她也不用再去投靠沈玲伊,她可以把这些珠宝变卖了,暂时找个地方栖身。

    她越跑起快,不知何时起了夜风,北风呼呼地在她耳边吹过,如同万马奔腾。看来真的要下雪了,她要尽快找家客栈落脚。

    远远的,她看到有几盏灯光由远及近,待到近前,她看清楚了,这是一群人,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穿着统一的服饰,全都是劲装打扮,而他们手里的灯笼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秀才镖局”

    就在那个风雪前的夜晚,久居文绣园卧病不起的贺王妃失踪了!当然这件事除了贺远和崔小眠,也没有别人知道。

    “小眠,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偏不告诉你,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好吧,贺远不敢惹她,崔家人都在等死,崔小眠如今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连做梦都在大喊大叫。若不是苏浣之让人带话给她,催她快些把押运的东西送过去,崔小眠眼下根本顾不上文绣园里的那位。

    “师父,我要去帝师府,就是死也要和爹娘在一起!”

    贺远带着崔小眠来到城北,但也只能远远看着,帝师府四周都是御林军,外人根本不得靠近。

    崔小眠跪在地上,向着帝师府的方向,默默哭泣。忽然,一队御林军走了过来,为首的军官认识贺远,连忙行礼:“贺亲王,张公公从宫里带出话来,让卑职若是在此处见到您,务必和您说,凡事想开些,万岁的心思岂是寻常人能琢磨的。”

    那对御林军很快便走开了,崔小眠从地上站起来,问贺远:“师父,张公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贺远摇头,你带话就带话吧,说得和没说一样。本王哪有心思和你猜灯谜。

    “小眠,你乖乖在府里等着,为师进宫去求父皇开恩。”

    贺远知道,眼下根本就不是求情的时候,可是他和崔小眠一样,如果再不动弹,就要精神错乱了。

    “师父,你要小心啊,万不要再激怒皇上。”

    “为师有分寸。”

    贺远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也没底,他也管不住自己,说不定就真的给父皇火上浇油。

    好在英宗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进宫不但没有见到皇上,就连张德海也没见到。他悻悻地离开御房,却正好遇到宁王邱岱迥。

    自从他由大漠回来,还是第一次和邱岱迥单独见面。

    邱岱迥看到他,脸色绽出一朵笑容,英宗的儿女都有良好基因,个个漂亮,邱岱迥亦是如此,若不是透着股阴气,他的姿色也不比老五邱岱遥差了多少。

    “六皇弟,许久未见啊,闻你岳家出了事端,若是有需要三哥帮你周全的,尽管说话,咱们是亲兄弟,万万不要见外才好。”

    贺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邱岱迥:“多谢三哥美意,小弟若是被砍头,一定拉着三哥一起去法场。”

    “六皇弟此言差矣,你我是皇家血脉,自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问斩。”

    “那倒是甚好,小弟会拉着三哥一起喝鹤顶红。”

    贺远去了皇宫,不但没有办成正事,还和邱岱迥互相挖苦了一通。为何要在宫里遇到他,若是在外面,不和他打个你死我活,我就不是快刀小阎罗!

    但是在宫里他不敢,邱岱迥也不敢,所以两个大男人只能像妇人一般唇枪舌战,口沫齐飞。

    贺远当然憋气,回到府里闷声不吭,崔小眠也没敢惹他,只是默默坐到他身边,把小脑袋靠在他的后背上。

    师徒两人就这样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贺远困了,转过身来,却见崔小眠靠在他身上早就睡着了。

    他苦笑,还是当小孩子最幸福,哭完笑完,她都能接着睡觉。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也顾不上避闲,这些天崔小眠一直住在锦园。看她睡了,贺远把她的身子放到床上,拉了锦被盖上,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去,只留肥仔陪着崔小眠。

    这些日子,京城一直是阴沉沉的天气,可是没有下雨也没下雨,就是这样阴着,呼啸的北风透着潮湿,吹在人的脸上也是湿哒哒的。

    贺远站在廊下,看一眼黑蒙蒙的夜空,正想回自己房里安歇,忽见太监王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王爷,宫里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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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啦啦,小眠的身世终于揭开了,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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