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北角,烟花乱飞,爆竹乱响,孩子们的笑声一波波,热闹得好似过年。

    这里没什么名景,也没有名店名楼,与内城的繁华无法比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设立的一个夜市,摆得街边摊,挂得担货架,吃喝玩乐各种,且价廉物美,符合大众的消费水平。所以,反而吸引了各个平民坊的人们,成为一家老少都适宜的消遣。

    兰生在一家茶亭里喝着大碗茶,“无果,那位茶博士像不像瑶镇的老人家?”

    无果转头看看烧茶的老头,道声像,又往城墙上看去。

    城将得太子急令,知道六皇子代赛世子巡城,忙不迭来迎。同时,报说有几个爆竹跳上北角城墙,引起炸响惊动了四围,他已派人去查看。泫瑾枫头回代班,还挺积极,说要亲自上城墙看一看,防止有人趁今晚的热闹蓄意挑起事端。

    他办公,非要她等他,兰生这才找了地方消磨时间。

    “瞧见什么了?”街里确实热闹,但她不爱逛街,一向是缺什么才买什么。

    “好像在找爆竹从何处投上。能扔那么高,普通人做不到。”无果觉得可疑。

    兰生神态悠哉,“普通人虽然做不到,但扔爆竹是能炸塌了城墙还怎么?要是纯粹恶作剧,那可有够无聊的。”忽然想起渣玉山就属东城,“不过,也可能是以此示威。”

    “这不是兰造主吗?”茶亭外停一辆马车,窗后露一颗匹诺曹的木偶nǎo dài 。“巧极,巧极。”

    兰生更诧异,“京大少?”暄都说小不小,庆云坊在内城南,两人却在外城东遇上,真是很巧。

    京暮跳下车来,吩咐车夫将车赶远,走进茶亭,冲兰生拱手,“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兰造主宁可在茶亭喝茶。也不上京某那儿去坐,唉——”

    京暮时刻为神仙楼拉生意的本事,兰生望尘莫及,但扯开话题。“京大少来这儿做什么?”

    “淘宝。”京暮圆眼闪亮。“别看这里都是些小摊小贩。若是仔细淘,也能找到不少别致的东西。”

    原来淘宝一词古代就有了?兰生笑点着头,“京大少的眼光向来独到。祝你今日大有斩获。”

    “已经大获yì ;。”京暮咧嘴,十分开心的表情,“兰造主不是入宫赴宴了吗?”

    亭外行人熙攘嘈杂,亭内客人谈笑风生,一桌说话,传不到另一桌,因此兰生放心答话,“女眷的席宴散得早,京大少耳目向来灵,连我进宫都知道。还有,上回安鹄的事,多谢大少告知。”

    京暮歪歪圆脑耸耸肩,“那算得什么事。兰造主是京某仰慕之人,能帮到你的忙是京某的荣光。”

    欸?仰慕是崇拜她的意思吗?兰生完全没想到京暮这么看重自己,回应就慢了半拍。

    “……多谢京大少抬爱……”是该这么说吧?不需要往歪里想吧?

    “兰造主大概也听说了,京某的二妹京玫成了太子妃的人选之一。”京暮没在意兰生的慢半拍,神情自若说起了别的事。

    “恭喜。”兰生但想,都说这位大少爷与家里闹得很僵,这么看来又是谣传,“京大少恕我直言,我其实觉得也没什么好贺喜的。”

    京暮hā hā笑道,“这是把京某当了真朋友,才跟京某说真心话。不错,我也不觉得有何可gāo xìng的,所以想请兰造主帮个忙。”

    兰生眉心微蹙。

    京暮接着说道,“京某的二妹与大妹的性子南辕北辙。我那位大妹曾是兰造主儿时好友,如今却似陌路,想来你将她看清了。我离家那年,她还是挺纯真的孩子,待我回来,却发现她让爹娘教坏了,凡事爱算计,什么人面前都要装着端着,不由让人心累。劝她改,偏她觉得世上只有爹娘好,我zhè gè 长兄是吊儿郎当的家伙,反认为我要拖累她。秋妹我是无力劝好了,但玫妹刚从本家出来,祖父母虽然贵养了她,却本性纯良喜静,一点都不势利。”

    话音一顿,他趁换气时观察兰生神情,只见她微笑不语,便暗叹果然是聪明人,不抢问,不动声色。所以,他一人jì xù 陈述。

    “玫妹入都只为看望父亲而已,原本dǎ suàn 住三两月就走了,压根没想到是父亲的安排,要拿她换取京氏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如今名字报上,三女选一女,玫妹尚被瞒在鼓里。她不爱出门,家里那些人不可能跟她说实情,我最近又跟父亲赌气,不想回家去,只好发帖子请她。大概是被人事先灌了坏话,她竟jù jué 见我。”再歇一口气。

    这回兰生给面子,“要是我,会好奇自家兄长如此郑重其事,到底为什么。”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那肯定不离家出走了。”京暮眼中又闪星,再道,“还好,玫妹虽然对我zhè gè 兄长完全不好奇,却对天女圣女很好奇。兰造主是那二位的大姐姐,请她们邀玫妹一见,她必不会jù jué 。到时,我再跟她说明。”

    “京大少诓我。先不说帮不帮,兄妹说话还要通过他人,实在有些荒谬。你能打听到家里送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难道就不能传消息给你二妹知道?”兰生无法理解。

    京暮摸摸鼻子,表情;,“兰造主不知京府之中的情形,我两位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说一不二,从玫妹的居所到她身边的服侍人,能做到滴水不漏。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我也不是从那里打听到的。往往外面人都知道的事,身居府里却耳目闭塞,这便是京府。兄妹说个知心话,还得请人帮忙制造机会,别说你觉得荒谬,我也觉得荒谬,可是事实如此。”

    炮竹声突然又密集了起来,响得轰烈,炸得惊耳。灯火照映着的夜空,似下了粉雪红雨,其实全是纸碎随风。好半晌,大家都捂着耳朵,没法说话。

    等那片爆竹放完,兰生对京暮道,“你家人若执意瞒到底,恐怕天女圣女也请不出她来。再者,你见到你妹妹,告诉她可能会被选上太子妃,你妹妹又能如何?”

    “庆幸祖父母尚安康,我父亲算孝顺,只要玫妹坚定心意不嫁,老人家们会为她出面的。”京氏本家离帝都不算远,快马加鞭可十日内往返,所以,“请兰造主尽早送帖。”

    兰生没再多想,应了声好,毕竟只是举手之劳。

    京暮连忙拱手dào xiè 。

    这时,泫瑾枫进了茶亭,看清与兰生共桌的男子,目光淡敛,神情颇耐人寻味,随即坐在兰生左手边,和京暮彼此冷眼望着。

    但兰生还以为他不曾见过京暮,大方介绍,“这位是钦天监京大人的长子京暮,也是会仙缘的东家。”

    泫瑾枫弯起的嘴角带着冷诮,“青管一纸书,写得天下文。京大少才华盖世,我怎会不识?”

    京暮的笑亦有深意,语气不遑多让,“过奖,不敢当,比不得尊驾当年风采。这会儿亭中拥挤,尊驾又穿常服,肯定是为了不扰bǎi xìng ,在下就不行大礼了。”

    兰生这才感觉两人争锋相对,左看右看,起一调皮的念头,“你俩小时候要好?”

    泫瑾枫喝着茶,更像咬杯子,冷笑延伸至眼角,“还是让京大少来说。”

    京暮哼出一声,似切气,“兰造主太看得起我了,你夫君何许人,我高攀不起。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他贵重的身影,也会立即诚惶诚恐。”

    “放屁。”茶,咕噜,冒泡。

    兰生眼珠子惊瞪,六皇子还会骂脏话!

    “尊驾先放屁,在下才放得屁。”京暮骂huí qù ,“兰造主问我俩要不要好,你直说jiù shì ,推给我却有什么意思。”

    泫瑾枫被骂之后半点不恼,只是脸上挂着讥诮,“若是我说出来,你肯定反对,所以才让你说。你个榆木nǎo dài 瓜,白读那么多书,尽写无用傻子文。”

    “屁!有种你说!”火气炖了七八年,zhǔn bèi 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兰生,京暮倒已有觉悟,迟早和泫瑾枫再对面。

    泫瑾枫咬杯挤字,墨线绘细了眼,“兰生,此人跟我小时候确实要好。”

    “放屁。”京暮脱口而出,然后一怔,以为这人不会承认。

    “瞧。”泫瑾枫耸肩,放下杯子,对兰生道,“京大少是我儿时伴读,年少无知的天真时候,我对他比三哥五哥都好,就当了亲xiōng dì 一般,结果——”

    “结果,尊卑有别,任我读书再比你好,先生也不敢夸出来。这还罢了,拿了我的文充作你的,为你博满堂彩,我却挨我爹一顿棍子,训我调皮没出息。亲xiōng dì ?尊驾可别折我的寿,实不敢当。”京暮因此离开帝都,离开家里,到外地求学,就算回来了,也避开所有某人露面的场合。

    “我根本不知先生拿你的文充作我写的,如果我早知道,绝不会同意。只是京大少脾气真大,我泫瑾枫何曾求过人,但那时我向你求救,你头也不回。”若京暮回头,他的命运是否会改写?

    京暮哈笑,“分明想骗我回头,哪里却是求我?”懒得再说,起身就向兰生告辞了。

    一桌三人变成了两人,兰生仍发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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