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一路哭喊着进了祠堂,二话不说就对着老夫人跪了下去,额头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母亲,母亲,求您快些起来吧,不然媳妇也不起来了。..”

    她泪流满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并不说旁的话,只恳求谭氏快些起身。

    谭氏微微一愣,这个瞬间,蓼香与姚氏跟前的水云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

    姚氏这才跟着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情真意切的道,“母亲,这事儿不怪您,也不怪碧儿,只怪媳妇不知好歹,本就不该求着母亲发话,论理应是媳妇受罚才对。”

    申郡碧双眸一转,已明白了姚氏的话,遂重重的磕了个头,“祖母,母亲,您们都是为了碧儿,您们谁都没错,碧儿恳请您们回去,碧儿定然好生思过,再不叫您们操心。”

    谭氏不过是装装样子,见她们母女如此行事,也稍稍放心了些,只是面上仍是一副凝重自责的模样。

    她用这招苦肉计,不过是为了堵姚氏的嘴,目的已达到,她自是再无话可说。

    姚氏虽不知老夫人心中到底是何计较,但却明白一个道理,申盛侯府如今的当家人乃老夫人,只有把老夫人的心捋的顺畅了,日后行事才方便。

    她上前搀住老夫人的胳膊,抹了抹眼角,“母亲,媳妇送您回去吧,既然父亲让碧儿在此思过,那便让她跪在这里吧。”

    谭氏装模作样的拉着哭音喊了声,“我的碧儿,真是受苦了。”

    申郡碧面色坦然,扬声道,“祖母不必担心,碧儿定会好好思过的,还请祖母保重身子。”

    蓼香适时上前搀住老夫人另一侧,柔声劝道,“老夫人,您的一番心意,二小姐自是明白的,您昨儿个夜里着了凉,这屋里头又阴潮,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果然姚氏一脸的关切焦急,怪道,“蓼香,你怎么不早说老夫人生病了?母亲,您身上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请大夫过来瞧瞧。”

    谭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蓼香,沉声道,“哪里都有你说话的份,真真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蓼香自做委屈状,与姚氏一起搀着老夫人出了祠堂的门。

    阳光斜斜的刺下来,笼着‘申氏祠堂’四个黑色大字,显得肃穆而又庄严。

    谭氏迈步走出来,碎裂的阳光照在她脸上,鬓角几根银发闪着异样的亮光,瞬间消失在她额角的几道褶子里。

    大厅里,申冀正襟危坐,双目带着几许疑惑落在悠闲品茶的段南骁身上,暗暗猜测此来何意。

    段南骁却只做不知,低着头细细品茶,仿佛那时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好茶。

    他不说话,申冀更不敢说话,越发的猜不透这位小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良久,段南骁终于喝完了一杯茶,咂了咂嘴,笑道,“母后常常提到申盛侯,赞老侯爷有勇有谋,乃国之栋梁,叫我们弟兄几个多与老侯爷相交。”

    申冀心头微跳,皇后常常提到他?弟兄几个是兄弟几个呢?皇后所出的三位皇子吗?

    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皇后谬赞了,臣不敢居功,国之栋梁更是担当不起,当年的英勇也不过是承了圣上的提携,如今老了,越发的不中用了。”

    段南骁蹙着眉,颇显严肃认真的道,“老侯爷过谦了,旁人不知道,父皇与母后却是不会忘记的。”

    申冀的心沉了又沉,正因为皇上不会忘记,所以他才更不敢提起。

    不等他说话,段南骁又接着说下去,“老侯爷,今有一事想要请教您,不知可否?”

    人都到门上来了,哪里还有否的可能?

    申冀硬着头皮点点头,“二殿下请讲,请教谈不上,臣愿闻其详。”

    段南骁面露满意之色,“久居宫中实在没意思,本要搬离出宫了,可母后不舍得,这才拖了这一两年,如今我想着应出去锻炼锻炼,所以我想奏请父皇允我出京,不知老侯爷有没有合适的去处?”

    申冀马上意识到这是个大难题,五皇子问的不是应不应该出去,而是问他去往何处,万一日后皇上知道了这事,恐怕……不妥。

    可他又不能装作不知道,略一沉吟便道,“五殿下实在想出去的话,不如去江南走一走,江南物华天宝,风景优美,就连那里的女子个个也都是美人。”

    段南骁低低的哦了一声,却带着疑问的语气,略一顿又道,“老侯爷,不知福建如何?”

    申冀心头狂跳,福建此地,或许旁人不知,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远在荆州任职的三子申元江来信中经常提到福建,说此处犹如乱世,却又有极其独特的天然条件,在此处任职的官员俨然当地的皇帝一般。

    五皇子突然提到了福建,有什么用意?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臣没去过福建,实在不知情形到底如何,但福建离雪域国极近,怕是不安全吧?”

    段南骁犹豫着竟是点了点头,“老侯爷说的极是,看来此事还要再多想一想了。”

    申冀微微一怔,如此便完了?

    他原以为五皇子还会追根究底的问下去,谁知竟只有这两句话,他完全想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段南骁倏地站起身,呵呵笑道,“老侯爷的茶真好喝,等有时间了定要再来讨要两杯。”

    申冀禁不住嘴角抽抽,皇后娘娘最**爱的五皇子会连这点毛尖都没有吗?虽说是雨露浸泡过的,但也不至于此吧?

    但他只能脸上堆着笑,热情而又客气的道,“臣受**若惊欢迎之至。”

    段南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起来,爽朗的笑声飘出大厅,似是洋溢着无限的喜悦。

    申冀踏着夜色回到芷院,屋里头烛光微暗,他不禁轻皱眉头,以往这个时候他回来,谭氏总会命人点亮了灯盏并让蓼香在门口迎着。

    而今日静悄悄的,仿佛这屋里头没人一般。

    他推门进了内室,脚下步子一顿,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半蹲在地上低垂着头的谭氏,摇曳的烛光里,她肥大的衣衫拂在地面上,愈发显得她清瘦。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缓缓的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低如叹息,“侯爷,您回来了。”

    申冀的心瞬间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了一下,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如这般跪坐在地上失神,轻声的唤他一句‘侯爷‘,而如今,时过境迁,他似乎早已忘了当年的情形。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半蹲下身子,揽了揽她的肩头,温声道,“你,这是怎么了?”

    谭氏依着他的手臂轻轻的靠在他怀里,低低的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侯爷,您吃过饭了么?”

    申冀心头微动,低头看着抚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曾经的芊芊玉手,如今已长满了皱纹,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老了。

    他不禁想起那些年谭氏偷偷摸摸跟在他身边的日子,那时的她如现在一般彷徨无助。

    他眸光闪了闪,紧紧的拥住了她,低声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哪里不舒服么?”

    谭氏缓缓的摇了摇头,面上却多了几分无奈,低低的叹了口气,“侯爷,能陪在您身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申冀的心颤了又颤,突然生出些不安来,略显急躁的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她们又在你跟前添堵了?”

    她们自是指的大房二房两房媳妇,后宅之事他虽鲜少过问,但内底里的明争暗斗他还是知晓的,不过他对谭氏一向有信心,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眉角跳了跳,只在猎场这件事上,差强人意。

    谭氏虚弱的笑了笑,面孔愈发的苍白,似是极疲惫的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有侯爷给我撑着,她们哪个也不敢。”

    言外之意,只要申冀站在她这边,支持她维护她,这申盛侯府里哪个敢不服她?

    然而今天,申冀陡然想起早晨罚二丫头跪祠堂的事,二丫头受罚还敢出门自是禀了谭氏的。

    他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嘴角撇了撇,拥着谭氏侧了侧身子,直直的望着谭氏道,“五殿下在跟前我不得不重罚二丫头,否则五殿下会怎么想?咱们申盛侯府可不能与丞相府扯上什么关系。”

    谭氏自知侯爷已经顺着她希望的方向想了下去,心下愈发有了把握,遂道,“我怎会不明白?只是她们就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不过二丫头终究是个小孩子,与蓝家小姐也不过小孩子家的玩玩,哪里能有什么关联?咱们与丞相府素来只有表面上的交往,暗地里哪有什么弯弯绕?我想圣上也是知道的,侯爷过分小心反而会引起圣上的注意呢。”

    申冀略一想,笑道,“我竟还不如你想的开,看来日后这些事还是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谭氏知他不过是逗自己开心,却也顺着说道,“侯爷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只是今儿个二丫头的事……”

    申冀挑挑眉,“她还在祠堂里跪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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