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宫里,皇后歪着身子靠在软榻上,身后立着个小宫女,正低着头替她按捏肩膀。..;

    段南煦与段南沣并肩而立,沉默不语。

    皇后面色温煦,嘴角含笑,目光落在太子面上,愈发温柔,“煦儿,这次你做得好,当年先皇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你此番作为才更像段家皇室子孙,你父皇也很为你感到骄傲。”

    段南煦面上沉沉的,看不处喜怒,只微微一躬身,“母后,此番乃是五弟功劳最大,儿臣不过是捡了五弟的大便宜,儿臣惭愧。”

    皇后更觉开心,面上的笑容更浓更深,“你也不必谦虚,老五有老五的功劳,你也有你的贡献,你们兄弟联手收服东峦国,这才让你父皇更开心呢,你们兄弟能做到如此,还不争**抢功,母后实感欣慰。”

    立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段南沣蓦地侧头看了看身侧的段南煦,鼻间哼出一声极低极低的不屑。

    坐在上头的皇后听不到,但段南煦却听得清清楚楚,对于这个皇弟的心思,他甚为明白,最先的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亲兄弟何所畏惧,即便对段南晨,也都未曾真正的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最小的五弟出言提醒,并指出某些破绽,他方才将两人的野心看清,只是对于一母同胞的段南沣与同父异母的段南晨,他的态度自然也是截然不同的。

    换做以往,他并不会在母后跟前多说,只做听不见便是,然而今天,他故意拧着头,略带些怒意的质问道,“三弟有何不满?为何冷哼呢?”

    段南沣亦没想到他会当场揭穿,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只片刻这种不适便消失,反而带了一股理直气壮,“皇兄刚刚说功劳都是五弟的,那朝堂之上皇兄为何不实话实话呢?为何不让天下人都明白这功劳乃是五弟一人的呢?皇兄为何还要占着五弟的一份功劳呢?”

    段南煦并不退让,微蹙着眉头,冷声沉问,“三弟这是不服气吗?这是在责怪我借了五弟的功劳树立我自己的威名吗?三弟这是在忌讳我这个做太子的哥哥威名太大吗?”

    段南沣一愣,目中带了怒火,这一番话形同赤-裸-裸的挑战,完全毫无顾忌的质问。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太子,不但他愣怔,就连皇后都愣了,疑惑的看看大儿子,又不明所以的看看二儿子,见他目中确实带着些不屑与怒意,遂压着嗓子问道,“沣儿,你当真不服气?”

    段南沣许是并未多想,当即又冷哼了一声,“明明是五弟的功劳,为什么偏偏要让给他呢?”

    果然上钩了,段南煦笑了笑,“那让给你,可好?”

    段南沣脸色变了变,异常难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还回去一句,“无功不受禄乃真君子所为,给我,我也不要。”

    段南煦丝毫不顾忌皇后传递过来的眼神,继续步步紧逼,“既然我不是真君子,那也不配做太子,更不配做一国之君了,此位还是让给三弟吧。”

    “够了!”皇后一声怒吼,将段南沣已经到嘴边的话逼回去,目光冰冷的在两个儿子脸上扫了扫,“你们这是要气死本宫么?”

    两人不约而同躬身,齐声道,“母后息怒。”

    皇后极为震怒,“想让本宫息怒,你们就少说两句。沣儿,你先退下,本宫有话要对太子说。”

    皇后不自禁加重的语气里已经改变了称呼,更显严肃。

    段南沣再大的怒火也不敢朝皇后发作,强摁着满腔的怒火躬身,“儿臣告退。”

    皇后摆摆手,眼见他走远了,这才将目光定在段南煦脸上,语气有些凉淡,“说吧,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

    段南煦敛起目中光芒,一如往日那般低沉,并不否认刚刚自己所为,“母后,虽是儿臣故意激怒,但三弟若心中没有那种想法,也断不会这般,儿臣不过是想探一探三弟的心。母后,您觉得如何呢?”

    皇后语噎,略带了些微怒瞪视着段南煦,心里头却十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老三表现出来的不屑不单单是不服气的问题,往深里细想那便是野心,觊觎帝位的野心。

    而这一切,她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

    良久,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稍显温和,落在段南煦脸上,语气也低了许多,“不管你的弟弟们是如何想的,本宫只问你,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有野心,你想做什么呢?”

    “母后,您觉得儿臣应该怎么做呢?”段南煦抬头,迎视着皇后探寻的目光,沉静而又认真。

    皇后低低的叹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各司其职,和睦相处。”

    段南煦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了笑,“母后,儿臣同您的愿望一样,若将来三弟和五弟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便是再好不过了。”

    闻此言,皇后有些迷惑,“难道你不怕他们……”

    段南煦淡淡的笑了笑,“怕,所以我只需要他们发挥各自的本领,却不需要他们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

    皇后紧蹙眉角,下意识里心头一紧,“你的意思……”

    段南煦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目中露出的忧虑渐浓,声音愈发低沉,“母后,儿臣的意思您应该明白的,即便儿臣再努力,有一些势力,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不会倒向我这一边的,因为他们是同每个皇子绑在一起的。”

    皇后眸中亮光微微闪了闪,似是有些无奈,又似是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皇子妃的母家便是每个皇子最大的助力,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做呢?难道要给你的两个弟弟配百姓之女吗?这样才能让你少了后顾之忧吗?”

    她目中又多了几分淡淡的失望,却又说不出这失望到底来自何处。

    “母后,儿臣并非此意。儿臣听说原先您想要把蓝如姬许给五弟,您想过没有呢?丞相之女与颇有军功的皇子联姻,这意味着什么呢?虽您心中敞亮并无她念,但朝臣会不会如您一般呢?”

    皇后面色剧变,身形陡然一震,盯着段南煦,厉声沉喝,“你是在怀疑本宫?”

    段南煦后退两步,躬身到地,“母后息怒,儿臣不敢。”

    皇后冷哼,“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如今太子妃也有身孕,你又在东峦国的战事上立了大功,没人能撼动你的太子之位了。”

    冷淡的语气里已经带了点点疏离。

    但段南煦丝毫不为所动,反问道,“难道母后真希望有人能撼动我的太子之位吗?”

    “你……”皇后气的嘴唇抖了抖,却终是叹息了一声,“说吧,想给骁儿和沣儿配什么人家呢?”

    段南煦暗暗舒了口气,终于扯到正题上来了,“儿臣以为,婚姻大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三弟和五弟的缘分,与哪个女人有缘分,有情义,便是最佳。比如五弟,申盛侯府的五小姐便很好,如今贵为郡主,也配得上五弟。母后,您说呢?”

    皇后笑了笑,声音冰冷,“你想的倒好,明知道骁儿中意申郡茹,你此举正好成全了他,卖他一个人情,却也阻止了申盛侯府与晨儿绑在一起,真真一举两得。”

    “母后,您认为这样不好么?”段南煦紧紧盯着皇后,目光中已经多出了几分逼视。

    立在皇后身后的宫女纵然见过大世面,但在此刻仍然吓得屏声静气,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如果我不同意呢?”皇后同样逼视着他,仿佛要从他眼里看出些端倪来。

    段南煦却微微一笑,极其淡定的道,“那儿臣便明白母后的心意了,儿臣定当亲自去蓝家替五弟求亲,母后可满意?”

    “你……你……”皇后紧握着的手忽的撑开,一根手指狠狠的指着段南煦,“好好好……本宫便如你所愿!”

    段南煦再次一躬到底,“多谢母后成全。”

    愤然离宫的段南沣越想越觉得气愤,他不过比段南煦晚出生几年,凭什么段南煦就能做太子,还能得到朝臣和父皇母后的支持,而他有点点非分之想就不行呢?

    如今就连一向冷淡的五弟都向着段南煦了,那么大的功劳转手就让给了段南煦,他实在不明白五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浑然不觉得走在大街上,心情烦闷至极,目光所处之处皆是厌恶之人厌恶之事,心头甚至生出一股揍人的冲动。

    好在他还仅存一丝理智,知道此举不善,绝不可行。

    他做几个深呼吸,将满腔的怒气都压制下去,不自觉仰望天空,却发现此时乌云盖顶,恰如他此时的心情,刚刚深呼吸被压下去的怒气再次浮上来,宛如无边无际的乌云,眼看着就要落下一阵大雨。

    说时迟那时快,都豆大的雨点子顷刻落下来,砸在他半仰着的脸上脖子上身上,冰冷一片。

    周围的人都忙着往路边跑,或钻进路边的店铺里酒楼里茶楼里或急匆匆的往家赶,只有他反而停下脚步,仰着脖子望着天,似乎十分渴望更多的雨滴在身上。

    一眨眼的功夫,街上空荡起来,偶有三两匆忙疾奔者,也都是面色焦急的想要找地方躲躲雨。

    冰冷的雨水顺着面颊滑下来,滑到嘴里亦是冷如冰,他忽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冷笑,目中被灌入了雨滴,一片模糊又带着些疼痛。

    他实在忍不住,终于微微闭了闭,再度睁开的时候,却发现头顶上撑着一把江南泼墨油纸伞,小小的却替他遮住了漫天浇下来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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