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娘和娘家哥哥嫂子这些年来一直非常亲近,香兰小时候常跟着爹娘来串门,十三岁上就开始一个人往这边跑了,镇上的许多同年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和她相熟,香兰也跟着阿竹去过水阳村几次,因此,丁大爷也是见过香兰的,此时看着面前的弟弟,一时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活泼又伶俐俊俏的小姑娘看中了阿大?

    “老二,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能看中我家那蠢小子?”丁大爷睁大着眼睛紧张地盯着弟弟,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大哥,那丫头你也是看过的,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实话,那边大舅爷还不知道,也是我存了一点私心,真心觉得香兰配阿大真是再好不过的,才提前来和你吱一声。”丁二爷想起自家大舅爷,眼神闪了闪,自古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边侄女和自家说了,都没经过父母,他这就来男方说和了。

    丁大爷得了准话,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天大的好事等着自家臭小子呢!“老二,这事我就给阿大做主了,他要是有一点不愿意,我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香兰和王茉莉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香兰圆团团的,一看就是有福相的姑娘。

    “哥,这事还是和侄儿说一声吧,毕竟是他的一辈子咧!”丁二爷皱着眉头提醒道,到时要是阿大不愿意,那两家不是结亲,可是生生地结仇了!就大舅爷那女儿奴的性子,还不得将他胖揍一顿!

    丁大爷心里一时也有点犹疑,就怕自家小子犯左性,这事还得和他通个气才好!“老二,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只是原本给阿大备的聘礼,可能就有点瞧不上了,你让弟妹再帮我瞅瞅。”说着,丁大爷就去屋内摸了一百两银子出来,丁二爷一眼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忙摆手,“哥,你还和我客气什么,我和媳妇早就商量过了,阿大的聘礼我们出一半,这些年,我们可没少白吃肉!”

    “瞎闹!拿着!侄儿孝敬你们不是正当的,其他的事我也不和你拉扯,只是阿大娶媳妇的银子我可捂了好些年了,就等着那一天拿出来呢!银子你别掺合!”丁大爷固执地将银子塞给了弟弟!

    丁二爷见大哥这般说,也只得收下,到时自己另备一份就是!

    下午丁大回来,听他爹和他说香兰要给他做媳妇,猛地抬头看着爹,香兰比他可小了不少呢,那个面团团一样的姑娘?“爹,这事不成!”

    丁大爷早就备着儿子犯牛性,此时听到儿子果真不同意,一脚就踹了过去,“咋地就不成了!香兰那么个机灵乖巧的丫头你都看不上?我可和你说了,你要是不同意,咱两就断绝父子关系!我就当没养过你这个没良心没眼力的蠢蛋!”丁大爷心里一时晦暗不明,难道阿大还真对王家大姑娘死心塌地了不成!

    丁大体格壮得很,给老爹踹了一脚,也站的十分稳当,见爹气的发喘,只得哄到:“爹香,兰才多大啊?她那样的好姑娘,应该找一个俊俏体贴的小郎君!我就是一个杀猪匠!”

    丁大爷见着儿子一脸自卑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说:“阿大,香兰丫头早就对你存了心,自是不介意你担心的那些,这么好的姑娘你要是不娶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那个王茉莉,不是我对她有偏见,以前张家闺女也嫁过一回,我也没有意见啊!你爹我这么大年纪了,见的人,经的事比你要多,你就听我的劝吧,王茉莉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你!难道以后你要让我小孙子天天对着一个白着一张脸的娘,家里整日里冷清清的,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丁大听到末一句,不由低了头,家里就他们父子两个,娘已经去世多年了,爹希望他娶亲,也是希望家里热闹一点,可是,王家姑娘在这方面确实有些为难。

    丁大爷见儿子神色间有些犹疑,心里便明了是戳中他心口了。便又试探着说道:“我知道你对茉莉可能是出于同情的心思,可是阿大,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你要是给点钱、搭个手的,我也没意见,可是这是关乎我们老丁家的下一代啊!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丁大脑海里浮出茉莉的身影,想起那日傍晚茉莉将她堵在门口,仰着脸问他:“我嫁给你好不好?”那一张脸素白一片,夕阳的余晖投在她月白色的长裙上,莫名地让他觉得心悸,他听到自己说“好!”

    此时对着老爹期待的目光,那双曾经狠瞪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皱纹,他听到自己说:“好!”他还是食言了。

    香兰第二日便回家去了,由丁二爷和丁二娘陪着,还有购置的许多礼物,冯家老夫妻俩原本是有些犹疑的,丁大他们也是见过的,家里虽富裕,可是却也太五大三粗了一点,女儿年纪小,到时要是夫妻不和闹起来,可不得吃亏。但是香兰梗着脖子非得嫁,冯老爹只得点了头。丁大除了长相外,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又是自家妹妹的夫家侄子,上头没有婆婆,妹妹可不是女儿的半个婆婆了,过去也不用担心受气。

    八月底的时候,丁家就向冯家下了小定礼,比吴陵那时候还要丰厚一点,丁大爷现掏了一百多两银子出来不说,早前给未来媳妇准备的金银首饰还是用得上的,丁二爷私心里觉得这次偏帮了自家哥哥,心里有点过不去,也拿出了一百两出来帮忙购置聘礼。在张木的时候是一对虾须金镯,到了香兰这里,则是沉甸甸的一对金牡丹实心手镯。

    冯家娘子见丁家这般重视香兰,不禁暗暗点头,心里原本的些微不愿也没有了,只要夫家对女儿好就行,自家捧在手心里的闺女,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日子美满和睦就行。

    小定礼张木也是看过的,也没有多在意,丁家帮吴陵置办聘礼,已经是很仁义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张木觉得自己也不能一直在家闲着,和吴陵两个商量了一下,要不做点糕点出来卖。吴陵也不放心让媳妇一个人在家待着,不说赵问下落不明,就是那一帮人也可能随时找上门来。媳妇想做点事,再好不过的,便积极地去铁匠铺里打了好些磨具回来。

    张木觉得不能和镇上的糕点店一样做些桂花糕、芙蓉糕、蜜饯之类大家都熟悉的东西,她原本准备从蛋糕、泡芙入手。但是首先要解决的还是奶源问题,张木只得托丁二爷帮忙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收购到牛奶。张木花了两天时间在家里详细地列了份方案,以前工作留下的习惯,地域选择、营销手段、风险预估等等,洋洋洒洒地写了四十多页。

    吴陵接过来看看,不禁目瞪口呆,这定价策略、宣传什么的,娘子是怎么想到的?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疑惑地问道:“娘子,你是在哪听说这些的?我去县城里也没见过这些讲究啊?”

    张木目光漂浮了一下,看着吴陵皱着眉头,笑道:“看着相公想出来的啊,觉得只要看着相公,我脑子里就有各种奇妙的想法了!”

    吴陵被自家媳妇这么直露的表白说的心里□□痒的,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张木看,直觉的媳妇眉毛、眼睛、嘴角没有一处不好看的。眼光扫到张木的腰上,想起柔软的触觉,不自觉地看了眼窗外的天光。

    当晚,吴陵化身一头小饿狼在月光下嘶吼。

    *****

    九月初三的时候,阿竹就下场了,赵家的两兄弟也去县里参加了考试,先是县试,一共有三场,有八股文、诗赋、策论等。考完了阿竹也没有回家,到十一月的时候,还有府试,也是连考三场,也是八股文、诗赋和策论。

    县试的成绩在九月底的时候就出来了,阿竹的名次还靠前,是第六名,书院里的老师非常欣慰,没想到阿竹小小年纪,就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原本是准备让阿竹试水的,觉得阿竹虽然书读的不错,但是毕竟年纪小,没经过事,考试的时候可能紧张之类的。放榜的时候,看着第一排显目的“丁竹”二字,书院里的老师都觉的与有荣焉,这下子更是对阿竹寄予了厚望。

    赵家两兄弟也考过了,赵志名次在中间,赵礼的名次要稍微靠后一点,童生试也是需要有廪生作保才可以报名的,李秀才不计前嫌为赵家兄弟作了保,赵老爹亲自上门道谢,赵老娘自李秀儿产了一男婴后,就有些日子没有再来闹过。九月中旬的时候,李秀儿便顺产生下一个瘦弱的男婴,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四斤七两,呼吸微弱,洪氏一度觉得这孩子怕是养不活的,又觉得要是真没了,赵问失踪,待两年,女儿也可重新嫁人生子,赵家便是过往了。

    只是原本像个孩子一样贪嘴爱闹脾气的李秀儿,看着怀里皱巴巴的孩子,却生生地溢出了一点母性的光环出来,日日放在床头精心照料着,洪氏怕她月子坐不好以后落下病根,劝她顾好自己,李秀儿就是不肯撒手。这个孩子倒是渐渐长了些肉,李秀才给他取了名字叫“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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