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看着紧闭着的那扇门,不疾不徐地开口:“苏逸知,时间不多,也不等人,你自己看着办。.”

    良久,回应他的是紧闭着的那扇门里传出打游戏的声音,以及少年愤愤地怒骂。

    苏木拿开搭在自己身上的毛毯,起身,倏忽间,似有什么东西从毛毯上划了下去,掉落在木地板,发出一声闷响。他低头去看,目光所及是一部手机,颜色纯白,机身简约。

    苏木疑惑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需要输入密码,他索性将手机放置在一边,按了按隐隐作胀的太阳穴,好像有什么事情他还没记起来,他需要整理一下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似乎不是苏逸知将他扶回家的,他的记忆里模糊记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熟悉,像是在不久前就听到过,很温和舒服的嗓音,身上还带着一股清香,很淡的香味,很好闻。

    回忆后退几十分钟,他记起来了,在从紫湖路回到家的路上,叶浔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像是刻意地与他的步调一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光却是一直凝视在他的身上,像是黏在他的背上。

    叶浔吗?这个奇怪的女人送她回来的。

    嘟嘟嘟,放在桌上的手机强烈地震动起来。弯腰,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连串的数字,下方还显示着归属地,是从祝镇打来的,如果没猜错,是叶浔打来的。

    向右滑动,接听。

    “小伙子,我的手机掉在沙发上了,就在你叔旁边,麻烦帮我找一下。”不知是不是因为暴雪的原因,信号不是很好,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呲啦呲啦,像是通过老式而质量劣质的音筒里流出。

    “在我手里,正在与你通话中。”苏木拨弄着桌上的养着的一盆多肉,已经开始冒出了小小的芽,颜色嫩嫩的,摸起来触感也异常柔软。

    叶浔正寻思着对方怎么还不回话,她正欲发作若是不给她的话,大不了明天雪停了,她自己亲自登门拜访一次就行,可是千算万算,出乎意料,是苏木接的电话,她想说的话猛然卡住,停顿了几秒,咽下口水,她答:“苏医生,打扰了。”

    苏木:“明天有时间吗?我让苏逸知将手机给你送过去。..另外,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多谢。”

    苏逸知,那个恶霸少年的名字?

    叶浔轻轻地吸了吸鼻涕,看来最终还是逃不过感冒的宠幸了,鼻涕已经开始止不住,哗啦哗啦欢快地直往下淌,她清清嗓子,答:“不客气,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自己过去拿就行。”

    安静许久,也不知道对面听见了没有,反正她是听见对面电话线陡然挂断,随后是机械冰冷的女声念着: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占线之中,请稍后再拨或在听到嘟声留言,谢谢您的使用。

    叶浔拿着老式的座机,看了看,尝试着再拨打一次,结果没有什么改变,打不通。继而,她又转头去看了看窗外的暴雪,几乎将整个祝镇淹没在冰雪之中,她眼尖的发现,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座通讯塔的顶端,似乎歪斜着慢慢往下倒,随后落地,在不久后就被大雪湮没到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她立马打开电视机,无一例外,电视里都在播报着天气,祝镇遭遇今年以来最恶劣的暴风雪天气,风力高达8级,降雪量也比往年多两倍,名副其实的雪镇。严重的暴风雪天气已经开始造成祝镇部分的水电瘫痪以及出行困难,明天

    还没说完,电视画面就抖了抖,陷入无边的黑暗。

    难怪刚才的电话突然被切断了,明天她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另一边,苏木询问了电话那头好几句,无人应答,他只能结束通话。随后走向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坐在坐在沙发上,脑袋仍旧昏昏沉沉,却是没了方才的反应厉害,高烧似乎也退下去不少,但身体还是不轻松,无力酸软,像是染上了一种名为懒散的重病。

    苏木瞥了一眼手机,发现右上角标注着信号的地方此时信号全无,已经打上了一个x的符号。

    “叔!我明天不用上学了,你明天也不用上班了!”苏逸知带着夸张的笑容从房间里冲出来,扑倒他旁边,高举着电脑里还在前一刻有网时出现的推送消息给他看。

    苏木抬眸打量一眼,标题显眼明亮,上面写着:祝镇变雪镇,水电瘫痪,出行困难,明天更有暴风雪来袭,相关部门已经开始展开措施。

    糟糕的事情,只能等信号恢复了再联系她了。

    “正好,明天我在家,给你补习。”苏木答他一句,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

    苏逸知脸上提起的贼高兴的笑容僵硬住,随后掉下来,半是哭半是笑地说:“叔,算你狠,我学习还不行吗,不就是学习吗。”

    苏木:“是为你好。”

    苏逸知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桌上的白色手机上,他兴奋地捧起手机,跳起脚,叫:“我靠,叔,你是给我买的手机吗,还是苹果的。叔,你真好。”

    苏木放在唇边欲喝水的动作顿住,平和地扫了他一眼,道:“不是,别人的,你可以放下你手中的东西了。”

    苏逸知脸上的表情碎掉,干巴巴地笑了笑,不在意地将手机放回原处,眼神看向别处,不着调地说着:“噢,我是说这手机看着怎么有点儿旧,屏保还那么土,机身摸起来一点儿也不顺手,垃圾手机啊,我才不想要咧。”

    怎么可能不想要,这明明是最新出来的苹果手机好吗!还是限量版的……怎么可能不想要……这怎么可能垃圾,那都是骗人的。

    苏逸知睁大眼眸,问:“这不会是刚才矫情女掉的手机吧?啊呸,不是,就是刚才扶着你进屋的以为阿姨,啊呸,不是,是大姐姐。”怎么一连串说错了这么多话,见鬼了,真是。

    苏木抬眸,面无波澜地看他。

    矫情女?

    “哈欠”。

    隔着一条街道的叶浔洗完澡后将自己用被子团团围住,可身体不听使唤,就是不住的颤抖,还一直不停地打喷嚏,一连着就是七八个,病情来得太迅猛了,也比她想象中的严重,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发低烧了。叶浔打算打开空调,吹了好一会儿,记起来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一块已经停电停水了,什么都干不了。她只能披着大衣下床去厨房点燃煤气灶,靠着煤气灶上燃气的淡蓝色火焰取暖。

    这样下去,明天是不能出门了,拿回手机的事情只能暂搁一段时间,等天气好了,再去要也不迟。哆哆嗦嗦地就着天然气取了一会儿暖,不那么冷了,她才重新回到床上去。

    屋子里是安静的一方天地,与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形成鲜明的对比。风打着卷儿在窗边流连,迟迟不肯离去,不久,她习惯了那呼啸声,睡意开始上涌,侧过身就准备睡,将陷入梦中,她于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在狠狠地敲着门,似是不耐烦了,敲门声变成了撬门声,咔嚓咔嚓,仿佛咒语,捆住叶浔的神经,整个身体都开始僵硬,浑身上下出着冷汗,被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

    撬门声还没停止,叶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她看了一眼时间,自己才睡了一个小时,就做了一些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梦,将她惊醒了。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望向房门,没有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喘息声,以及外头愈发剧烈的风声。

    彻底地没睡意了,她撑起半个身体开在墙上,双臂抱着肩,将头埋进双臂中,发呆走神。

    今天晚上是不用睡了,就这样将就着过一晚上吧。

    苏逸知打哈哈:“她把手机掉这里了啊,居然用这么烂的手机,果然很土。”豪……,好吧,他不得不承认,矫情女就是个土豪,而且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论人品,好像也还行,将他叔捡回来送回了家里,还喂药吃什么的,很贴心啊。

    苏木不再言语,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屋外夜色深沉,雪花四下无规则地飞舞着,玻璃窗的边沿处已积蓄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就近的一盏路灯在做最后的挣扎,亮光闪闪烁烁,隐约还可以想像出冰雪融化在它身上,发出的噗呲噗呲的小声响。

    他拿起那个纯白的手机,划开屏保,盯着屏幕上的那个背影看,他再熟悉不过,那个背影是他自己,正在漫天的大雪里,昏暗的灯光下,独自前行着,画面可能做了特效,看起来苍凉辽阔,他的人影看起来并不清晰,甚至是模糊的。

    但就是那一点模糊,反而更让人在意。

    忽地,一阵狂风过境,从窗子的缝隙里挤进来,期间还发出奇怪的声音,类似口哨声,将他的注意力分散。他下意识地就偏头,朝着声音的来远处扫去。

    窗子没关紧,留了一道缝,风雪正在不断地往里窜。

    他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审视着跟前的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光打在他脸上,他的神情莫测,看不出到底是有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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